楚扶昀闭目沉吟,指腹轻轻摩挲着,似乎在思量虞辞的建议。
虞辞又道:“我再告诉你一个人,此人任辰天阁阁主,我与他是故交,所以知晓他如今就在半灯城中。”
“这位辰天阁阁主虽修太上忘情之道,却有经天纬地之才,虞雍一死,他应当会接管百仙庭,成为下一任中洲尊主。”
楚扶昀睁开眼,追问道:“名字。”
虞辞道:“封敛。”
楚扶昀点了点头:“好,多谢。”
二人正说话间,窗棂外忽得传来“轰隆”一声。
虞辞:“……”
楚扶昀:“……”
虞辞立马将目光扫向楚扶昀,楚扶昀却只是神情微扬,一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的嚣张模样。
虞辞咬牙切齿:“少宫主要是真造成了什么损坏,欠的账我要记你头上。”
楚扶昀微笑:“请便。”
虞辞转身拂袖而去。
楚扶昀继续处理着手中军务,直至黄昏暮色,有一缕夕光打进馆驿内的时候,他才再次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抬起头,只见门边站着一个姑娘,还是一身五彩霞衣,阳光斜照在她身上,熠熠生辉。
她好看的眸子望着他,有点儿拘谨。
楚扶昀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日才将将有了身躯,今日就从早到晚的跑出去与人相伴言欢,热热闹闹乐不思蜀,倒是把他直接忘了。
居然还知道回来。
有本事别回来。
“要不然我今夜宿虞辞那儿……?”暮兮晚打量了几眼他身前书案上的文书,迟疑道,“我怕打扰你,你是不是还在忙……”
“住口。”楚扶昀忍无可忍。
“哦。”暮兮晚压根不知道他在生什么闷气。
楚扶昀皱了皱眉,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身体有什么感受?”
暮兮晚沉吟片刻,想了想,如实道:“没有不适,就像以前活着时一样,有温度有感知,嗅觉也恢复了,也能吃东西了。”
她一边说,一边倒是生出几分遗憾来:“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飘来飘去了。”
楚扶昀又揉了揉紧锁的眉心:“……”
“对啦,你忙不忙呀?”暮兮晚又问了一句。
她慢吞吞地走进室内,走到他书案前,随后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几条肥美的仙鱼出来,鱼很新鲜,甚至还在活蹦乱跳,鱼尾一摆,溅得两人身上都沾了水珠。
暮兮晚忙把这鱼拎远了些。
她眨眨眼,见楚扶昀神情讶异,便解释道:“我今日一早,忽然很想吃你做的菜了,但又不好白吃,所以闹海捞鱼去了。”
她不善厨艺,最多就会煮饭,要是她亲自动手,绝不敢保证这鱼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楚扶昀怔了一下,他发觉他有时是真的猜不准少宫主的想法。
“我方才特意问过虞辞了,这鱼能捞的,不是什么东洲奇珍。”暮兮晚拎着鱼,自顾自认真解释着。
楚扶昀看着她,忽然轻笑出了声。
暮兮晚小吓了一跳,破天荒的,这是从灵台山至今,她头一遭听到他笑出声。
印象里,哪怕在白洲时楚扶昀的情绪也很少外露,哪怕笑也是若隐若现的,心情好的时候更是屈指可数——所以她才更喜欢师兄袁涣轩。
但今日不知为何,她能察觉到他心情不错。
末了,她又趁热打铁地补了一句:“所以鱼能红烧么……?”
楚扶昀唇畔微微扬起,他认栽一般地收了手边所有的文书军务,站起身,接过了她手中的那几条肥嫩仙鱼。
“好。”他回答。
楚扶昀会下厨是件稀罕事儿。
第一次知道他会做菜,是在白洲的时候。
那时她刚刚新交了神农岐这个朋友,神农岐出身药王一脉,平日里也会自己动手采药,直至有一日他神秘兮兮地拎着一篮仙草凑到她面前,像密谋什么大事一样问她。
“少宫主,你来看看这个是什么?我没在医书上见过。”
暮兮晚皱眉:“这野菜草看上去无毒,但其性属火。”
神农岐眼睛一亮:“能吃吗?”
暮兮晚主打一个知行合一:“试试不就好了,我想烧烤它,你觉得把它放进炼丹炉里烤怎么样?”
神农岐害怕:“不怎么样。”
暮兮晚翻出两张防火符,一人身上贴了一张后拎着菜篮子就将神农岐拖进了炼丹房。
那日,白洲的最大最巍峨的炼丹房炸了。
炸了不算完,连带着周围坍塌成一片,毁了两三座仙宫。
楚扶昀率人将炸得焦黑得两人从废墟里挖出来时,他的神情简直比一地煤炭还黑。
暮兮晚在这次爆炸中受了点儿小伤,但因祸得福,卧床修养期间她的饮食比平日好了两三倍,一度让暮兮晚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