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的风吹草动。
芦苇荡。
有河有芦苇了,画的景是白洲,暮兮晚想了想,又在芦苇荡中勾勒出一个人。
戎装、长枪。
清俊堂堂,自是天神模样。
画的是将军。
楚扶昀一笑,说不是风景画?怎么画起人了?
暮兮晚说,将军是最好看的景。
她又说。
第一次见将军出征归来时,我就很奇怪,明明将军赢了,为何大家都不是很关心?甚至连为将军庆贺的人也没有。
要不是我次次为你散花,大家肯定还是怕着你呢。
楚扶昀笑着答她。
于我而言,赢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习以为常。
于百姓而言,我镇守人间是职责所在,没有人会去特意感激我本应该完成的天职,更遑论为此祝祷呢。
暮兮晚刚想说话,就见楚扶昀拢着她的手,又执笔在灯上添了一个人。
霞衣,乌发。
眸清灵动,像一缕和煦阳光。
画中的两个人隔着河水芦苇,彼此遥遥相望。
这样就圆满了。将军说。
大将军得胜归乡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姑娘,诗歌里都是这样唱的。
暮兮晚脸颊一红,扬了扬头,不服输道。
你怎么知道诗歌里描写的姑娘,在等的人是将军呢。
楚扶昀眼帘微垂,他搁了笔,轻轻转过怀中人的脸颊,气息凑近了,一吻落在她的唇上,停了停。
当然知道。
因为,是定了亲的姑娘。
将军定了亲,也就有了想回的地方,从此以后,他就知道无论自己走的多久多远,无论前路多么凶险,都不能真的一去不复返。
因为身后有家,家里有人在等。
暮兮晚脸颊更烫了。
……
两个人画了花灯,就这样,花灯牵着姑娘,姑娘牵着将军,一路逛一路吃,桂花糖小馄炖,姑娘见一个爱一个,买了吃了,就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恳求将军。
——没你的手艺好,你回去后能不能再做点儿给我吃?
将军没法拒绝,诚恳应下。
街边还有画糖人,姑娘看得走不动道,拽着将军不肯走。
“我要这个——!哥哥给我画一个——!”她要耍起赖了,那是当仁不让的。
楚扶昀被“哥哥”二字也磨得停住了脚步。
他忽然有点儿后悔,就不该让他妹妹这样唤他,一旦唤了,只怕她提的什么要求都得答应。
床上的事儿另说。
于是楚扶昀不得不放下所有“白洲之主”的架子,同店家沟通了以后挽起柚子在摊前坐下,化了糖水,持着个铁勺小心翼翼的勾勒的图样。
要什么样式的?明明是第一次上手,楚将军却老练地问道。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暮兮晚指了指好几个动物,眼巴巴地蹲在他身边望着他。
楚扶昀叹了口气,认命动手。
他虽是第一次画这个,但显然,常年持枪持兵的手让他对一切金属器物都有着极为强悍的控制,于是很快,他画糖人的功夫就变得行云流水了。
暮兮晚充满期待,她完全没意识到,要是此情此景让白洲军中的人见到此景,定然会大吃一惊到惊掉下巴的。
楚将军在战场上一向是杀人不见血的,他坐镇三军时简直让人闻风丧胆,杀伐人间的威名早就将寻常人吓得退避三舍了,总之……
总之,绝不可能是耐着性子在这儿画糖人的!
楚将军也挺无奈——
妹妹想要。当哥的能有什么办法。
“等等,所以你的厨艺是跟老师学的?”暮兮晚见他起火熬糖都颇为熟稔,终于反应过来这其间的联系,完全不可置信。
楚扶昀抬手一抹,用糖水画了个兔子耳朵。
“你才发现?”
“就……就完全没注意。”暮兮晚默默捂脸,“只顾着吃了。”
在白洲时,她其实偶尔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每次楚扶昀一将好吃的端到他面前,她就把心里的疑窦全都抛之脑后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吃了再说。
楚扶昀笑了一声。
三下五除二的,糖人画好了,画了三个都很精巧,也画的小,不必担心吃不完。
暮兮晚手里拿着两个糖人,楚扶昀替她拿着一个,两人并行。
“所,所以你跟着老师都学了什么呀?”她实在太好奇这个问题了。
楚扶昀是老师的另一个弟子。
但她完全看不出来楚扶昀到底跟老师都学了什么——他身上许多地方都与素商南辕北辙,这也是她没法将他与“师兄”这人联系在一起的重要原因。
楚扶到底拜师学艺都学了什么?
“下厨、扎灯、如何打理秋日百谷济世安民……”楚扶昀回忆了须臾,说道,“与你不同,我主要是学着……如何在人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