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和人说说话,仙童或仙侍都好。
但眼下只有楚扶昀……也只能凑合着和他说话了。
“我要回方外宫。”她病着,整个人都感到委屈,“我不想留在白洲。”
楚扶昀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何他师妹会心心念念方外宫,明明那里的人对她并不好。
“没得商量。”
他语气严了几分,不容置疑。
暮兮晚背对着他,心里一酸,一颗泪顺着眼眶淌下来,浸湿了枕头。
楚扶昀没意识到,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思绪就会格外敏感脆弱,仗着生病,也就不怎么道理。
所以他师妹的委屈,他压根没看见。
暮兮晚又悄悄落了颗泪。
“我要老师。”
“老师已经不在了。”
楚扶昀不明白,她为何总是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
“我要师兄。”她在说她的真师兄。
“你那个师兄是混账。”他以为她指的是袁涣轩。
“我讨厌你。”
“……”
她彻底拒绝与他沟通,将自己严严实实枕在衾被里,赌着气,在漫长的苦涩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楚扶昀垂眸,沉默地看了她一会,起身,离开了。
初次照顾生病的师妹,以失败而告终。
此后,楚扶昀更注意她的身体安康,但暮兮晚到底是个凡人,一百年的光阴,足以让她因各种原因病上好多好多次了。
他依旧学着如何照顾生病的她,久了,也就渐渐熟稔了。
白洲公务繁忙,他腾不开手,往往是一边守着她,一边借着床边那点儿狭小局促的空间处理公务。
倦了,就草草坐在床边的靠椅上浅眠一会儿。
直到很久以后,有一次又碰上暮兮晚生病,楚扶昀在浅眠里醒来便看见,他师妹不知为何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将自己滚进了床里靠墙的地方,留了一大半床不睡。
“那是给你留的位置。”
她声音沙哑,说话闷闷的,头也埋在被子拒绝看他。
楚扶昀蹙了蹙眉,没说话,只是坐过来半倚在床头,见她不排斥,便将笔墨文书也一齐搬上了床榻,但凡有文武仙卿想来回禀事项,都会被楚扶昀封一道噤声咒。
对,他怕下属吵着病重需要修养的师妹。
被迫学会了比划手语的仙卿们:“……”
他醒着,处理要务。
暮兮晚就依偎在他身边睡觉养病。
他倦时,就倚着床头和衣而卧。
暮兮晚还是依偎在他身边,继续睡。
这算得上,两个人之间第一次“同床共枕”。
……
逾矩的事发生了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多年后,在绝仙阵里受了伤的楚扶昀看见师妹枕在床边守着他时,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怕她着凉。
暮兮晚在半梦半醒间爬上了他的床,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她习惯偎在他身边睡觉了。
“等等……?”
在他身边睡觉的暮兮晚蓦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一骨碌爬了起来,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和楚扶昀四目相对。
“你多久醒……不对,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终于意识到,她守的病人已经醒了。
楚扶昀难得失笑。
他终于发现了,“能很好的照顾一个人”并不是人类生来自带的本事,不仅仅是他不会照顾人,原来,他师妹也完全不会照顾人。
以前只是因为他从不生病,也鲜少受伤,所以他没有机会看他师妹照顾起人来,又是什么样子。
“你有没有想吃的?”暮兮晚直接忘了病人醒后,应该第一时间喊医仙,反而自顾自道,“要不要我去为你熬点粥?你有想喝的吗?你不说话我就去熬青菜粥了?”
她不会做菜,但她会做饭熬粥。
她压根没意识到楚扶昀不是人,不能用寻常的思维照顾他,反正她病了以后是很饿的,所以将心比心地也觉得楚扶昀会饿。
暮兮晚直接将“请医仙来看看这个病人怎么样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楚扶昀很难得罕见的,笑出声了。
嗓音低沉,笑意在喉间滚动,好听的宛如一根古琴弦被拨动了。
暮兮晚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也不需要她明白了。
因为下一瞬,她感到腰身被楚扶昀的掌心扣住,眼前天旋地转的一晃,整个人被他一抱,禁锢在了枕间,压在了他身下。
“你……”
她刚想说话,但余下的字句全被咽了回去。
准确说,是被楚扶昀咽了回去。
他一只手探进衣间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拢着她的后颈,以气息将她围困,再俯身,以一个吻压住了她所有的不安分。
曾几何时,他照顾她,还没起什么肮脏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