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了他的话,像梦游似的迷迷糊糊爬上他的床,拉过衾被,钻进他的臂弯里。
扑通一声,又睡着了。
实在是累了。
楚扶昀阖眸一叹。
他将怀中的师妹拢得紧了些,暮兮晚被他的温度与气息全然裹着,像小鸟栖在一棵树上似的栖在他怀里,睡得更安稳了。
楚扶昀眼帘垂落,他低眸望着师妹的睡颜,忽然在想一件事——与她第一次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也是暮兮晚第一次在白洲生病时的时候。
是的,生病。
他师妹会生病。
一向纵横捭阖的长明星君震惊了。
生病,对于长明星君而言,实在是一个太小众的词汇了。
他来人间,接触的大多都是得了道的仙人道士,与天同寿百病不生,所以长明星君从没想过,原来他的师妹竟会生病。
那段时日,暮兮晚奄奄一息的躺在仙榻上,盖着厚厚的衾被直冒汗,意识烧的稀里糊涂。
“呜,我好像看见我太奶了……”她糊里糊涂的说胡话。
楚扶昀大为震撼。
他知道人类都很脆弱,战场上,随便一刀金戈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他对生死有确切的认知,毕竟控制着千军万马的生死,很明白血肉之躯的虚弱。
所以他下棋一向慎重,只为最大程度保住人类的性命。
但他万万没想过,为何人类什么都不做,也能让自己陷入虚弱状态。
对,说的就是他师妹。
怎么就病了啊。
暮兮晚烧的声音冒烟儿,嘟囔道:“呜呜,我的嗓子啊……”
楚扶昀茫然无措。
是他哪里没养好?没照顾到?还是趁他不在,她的师妹被妖魔邪祟偷袭了?
没办法,比起常在人间走动的神明与星君而言。
长明从来就不是一位乐意驻足红尘的星君,他下凡一向公事公办,办完自陨归天,向来不喜停留,对凡人的了解也就少之又少。
但幸好长明星君知道,人受伤时需要医仙问诊。
医仙见将军一副肃穆凝重的神情,还以为少宫主性命攸关。
然后,医仙发现少宫主只是得了风寒。
“近日换季,少宫主添减衣物时没注意保暖。”
“着了凉。”
医仙诚恳。
楚扶昀:“……”
他神情依旧高深莫测,但实在没继续问,“着凉”……是个什么概念。
着凉就能让他师妹变得这么脆弱吗。
医仙浑然不知白帝的困惑,只觉将军待少宫主当真格外不同。
“小仙会为少宫主开几副药,大概修养个十余日便能痊愈无恙,将军不必忧心。”
楚扶昀心情复杂。
这不是忧心不忧心的问题。
而是区区着
凉,就得让他师妹修养个十余日。
楚扶昀在他师妹身上,再次刷新了对“人类都很脆弱”这一概念的认知。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学习怎么照顾病了的师妹。
帝微垣不缺仙童仙侍,少宫主病了自有人伺候,他们为少宫主驱寒喂水,扶着少宫主起床服药,少宫主嫌苦不肯喝,仙侍们就得再多备一颗蜜饯哄她。
每当此时,楚扶昀常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
仙童仙侍们被自家将军的气势吓得冷汗涔涔,以为楚扶昀是来监察他们的,更加紧张不安。
其实楚扶昀是在观察,怎样照顾一个人。
他学什么都很快,所以楚扶昀想,学着照顾一个人,也不应当是件难事。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暮兮晚缠绵病榻,口干,想喝水。
仙侍不在,守着她楚扶昀坐在她床边,端过晾在一旁的温好的药,将昏沉沉的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臂弯里,喂她一口一口的喝苦涩的中药。
他自以为照顾的很周到完美,掖了她的被角防止她受凉,连扶她的动作都刻意放轻了力道,甚至学会了喂药前要吹一吹——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吹。
暮兮晚闭着眼喝了一口,皱了皱眉。
暮兮晚喝了第二口,眉心皱的更深了。
暮兮晚喝第三口时……她吐了出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哪有中药是一口一口喂的……!”
“楚扶昀你暗算我!”
暮兮晚本来还困,这下直接被苦清醒了,她一把夺过楚扶昀手里的碗直接一口仰头闷。
“糖呢?”她理直气壮。
没糖,也没意识到中药不能一口一口喂不然会苦死人的楚扶昀:“……”
没有糖,暮兮晚将碗塞回他手中,悻悻的一头躺下钻回了被窝里,背过身去不理他。
楚扶昀低回一叹,将药碗搁回桌案上。
暮兮晚想睡觉,但口里苦,睡不着,此时的她对楚扶昀这个人尚有戒备,也就不好意思让他给自己拿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