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昀不为所动,目光没有温度。
暮兮晚眼睛微红,她又想,除了十二太仙,或许还有红鸾。
“红鸾也不可以。”
红鸾亦是星辰下凡,主管着婚姻喜事,它要死了,谁来保佑人间姻缘美满?
楚扶昀听了,依旧很平静,没说话,眸光如铁如刀。
暮兮晚用了好大力气来思考,还有没有可能被他送入阵中死去的人?
虞辞。
不过还好,虞辞和他平级,她是东洲都主,身上亦有责任,否则,虞辞也或许在楚扶昀的考虑之中。
她松了扯着他的衣袖,又试着,小心地去挨他的指尖。
他指尖发冷,和他的目光一样,没什么温度。
“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师父去送死。”暮兮晚近乎哀求。
她声音有些哆嗦,人慌,思绪也就更乱。
楚扶昀要是把长嬴推进绝仙阵,她该怎么办?
“我师父弱小可怜又无助,他胆小破落,跟着我没享过一天荣华富贵,你不要伤他,我求你……”
你让我亲自入阵,好不好?
后半句话,她没
有说出来了。
她明白,说了,楚扶昀必然不会同意。
不是出于什么情爱,也不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才舍不得她进阵。
只是因为——
她不够格。
暮兮晚很明白,若有仙骨,她一定是最优先被楚扶昀考虑,送进绝仙阵中的人。
“说完了么。”
楚扶昀清冷的声音传来。
天边日光透窗一照,照着他的侧脸,暮兮晚抬头,她的目光就刚好撞进了他淡漠的,如同淬了冰一样的眼眸中。
她从没见过这样冷恹寂寥的他,不带情绪,不带温度,就像在灵台山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冷而凉。
两个人对望了一会,终于,楚扶昀站起身,手背挨了一瞬她的额头,撂下一句话。
“明日醒了,来芦苇荡间的那座对役高台上。”
他转身离开了。
暮兮晚有点儿昏沉沉。
她听明白了,明日楚扶昀就要派人进绝仙阵,进去的人有去无回,是必须被牺牲的死棋,而在她推演出破局办法前,楚扶昀会不断送人进去,直至用人命铺一条攻下帝微垣的路。
她没法阻拦这一切。
暮兮晚想,或许她真的可以亲自进阵,她进绝仙阵,远比其他人进阵来得划算。
她可以试着带足够多的保命法宝,在里面撑个一时半刻不是问题,运气好的话,她说不定还能在里面找出解开绝仙阵的办法。
她不是他麾下的兵,所以她可以抗令。
抱着这样的念头,暮兮晚整个人蜷在衾被里,一头睡着了。
翌日。
曙色稍明,白洲起了风。
长风自远处苍山而来,卷过秋水岸边的连片芦苇,吹得芦花一扬,惊起水鸟,扑腾着振翅而飞,飞过尘缘谷谷口前那肃穆庄严的白玉高台。
暮兮晚从飞鸟群中穿行而来,芦苇荡四周都是白帝的仙兵仙将,端正恭敬,他们站在那儿,任听白帝点召调遣。
她站定,仰头,看见了端坐高台的楚扶昀,他身前,山河棋仙光缭绕。
就是那样一个人,苍凉,寂寥,他的出现就意味着天下兵戈,天地是他的棋盘,山河是局中经纬,而人命,也不过是他手中棋子。
暮兮晚沉下一口气,朝着高台走去。
白帝想要破绝仙阵,这件事儿惊骇了十洲各界,所有人都不信,没人相信白帝手下能有人破绝仙阵——哪怕是少宫主也不行。
可白帝的威名在天地间让人闻风丧胆,因而所有人都好奇极了,各路仙人为此各显神通,用了法宝机关,派了仙童仙侍来此,遥遥站在白洲战局之外。
就像隔岸观火一样,他们观看着白帝与方外宫之间的这一役。
要不大获全胜。
要不,白帝名誉扫地,他震慑天下的实力破灭,此后再没人肯信,白帝能维持世间太平。
“要我说,白帝就是个糊涂蠢货。”有仙人鄙夷不屑,“绝仙阵没有破解之法,他还在这里不知好歹。”
“这么久了,他那个少宫主为他提出过任何破局之法吗?连素商宫主都没做到的事,他们何必自寻死路?”
一时间,仙门百家对此都是轻蔑不信。
因为谁都知道,这里不是白帝的主场。
如若当下是两军对垒,那么白帝得胜并无悬念,但此时此刻,他们面对的是一座阵法,是这天下最狠绝牢固的阵法。
白帝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得胜了,所有人都这样想。
退至帝微垣的袁涣轩一行人也如此想。
温润如玉的千洲公子翩然而立在栏杆边,望着森然可怖的尘缘谷,笑道。
“他赢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