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在身上摸了摸,终于摸到一块玉佩,解下来递给祈彦:“好孩子,这是父亲给你的。拿去玩吧。”
祈彦却不伸手去接,偏头看向自家母亲。
程嘉束冲他微笑:“父亲给你的,你接着便是。”
祈彦伸手拿过,很礼貌地道谢:“多谢父亲!”
祈瑱微微点头,唔了一声。见这孩子乖巧可爱,心下也不由生了几分欢喜。
程嘉束便拉彦哥儿起来:“好了,你父亲还要休息,我们莫要吵到他了。”
又对祈瑱道:“侯爷先休息。我与彦哥儿就在旁边的厢房里看书。侯爷若是有事,摇枕边的铜铃便可。我那边都听得到的。侯爷先歇着罢,我便带他先退下,不打扰侯爷休息了。”
说罢轻盈行了一礼,牵着彦哥儿的手便出了内室。
祈瑱躺在床上,听着两人远去的脚步,莫名感觉这场景有几分古怪。
这哪里是久别未见的父子相聚,反倒像是晚辈拜会素未蒙面的长辈远亲。
来别院养伤只是不得已之下的权宜之计。但是来了之后,祈瑱才发现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现实。
自己是有正妻和嫡子的。
哪怕再不放在心上,再没有感情,他母子二人是确实存在的。而不知不觉间,这个早被自己遗忘的儿子,竟已长这么大了。
祈瑱想着祈彦那俊秀的面庞,澄澈的眼睛,心中滋味莫名。
他并曾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过。即使他是自己的嫡长子。
当年卫王齐王相争,赵阁老为首辅,他一力支持卫王,将齐王逼得几乎无处存身。无奈之下,齐王殿下也只能韬光养晦,示卑弱以外人,以诚孝待天子,终获陛下同情,扳回局势。
只是堂堂天潢贵胄,被臣下如此凌迫,焉能不恨。
旁人只知道齐王殿下虚怀若谷,对赵阁老不计前嫌。只有他们这些心腹之人才清楚,殿下对赵阁老及其一脉官员有多痛恨,多厌恶。
所以他当年求娶程嘉束,便显得他为齐王殿下分忧、不计得失之心,格外赤诚。
也正因为此,他不喜欢程嘉束,不曾刻意表现,但也从不遮掩。
便是程嘉束有了儿子,他也不觉得,让一个身有程家血脉的孩子,继承祈家,是个好主意。
或许齐王殿下,将来的陛下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但是他却不愿意冒险。
他殚精竭虑,这几年南征北战,浴血厮杀,为的就是承继祖父之志,光耀门楣。他不容许自己大业的道路上有一点点风险,一点点失误。
对于祈彦这个儿子,他一直的打算便是,待他长大后,给他一笔资财,叫他自立门户,也就是了。
至于继承人,若殿下来日得登大位,他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到,哪里需为继承人发愁?若殿下于大位无望,一家子老小的性命都难保,也不必再谈什么继承人。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自己不曾在意过的孩子,竟然长成这样。
这样俊秀,这样伶俐。
祈瑱叹息一声,抛开这些杂绪,闭眼休憩。
第47章 祈瑱的打算
一片忙乱之中,别院侧门悄悄打开,两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无声无息驶入别院。一个青衣管事并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被常顺迎进内院。
那大夫看过祈瑱的伤势,重新上了药,开了药方,把带来的药材挑捡包好,叮嘱好常顺按时给祈瑱服药。又给受伤的亲卫们看了伤,开了药。便留下两车药材与财物,与同来的中年人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去。
常顺拎着一包药,来到灶房。石婶与杏姑两个一个和面一个烧火。别院里这上下几十口人吃饭,直把石婶与杏姑两个忙了个底掉。
常顺扬扬药包,问:“石婶子,有那闲着的灶给我一个,我给侯爷煎药。”
石婶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功夫应付他,便道:“灶上都蒸着饼子呢。不如你去夫人的茶水房那里煎药,倒比在这里方便些。”
也不待常顺回话,吩咐杏姑:“杏姑,我这一手的面,抽不开身,你领常管事过去煎药。”
又叮嘱:“我记得夫人茶水间的煤也得换了。你煎药前记得先换煤!”
常顺便道谢:“多谢石婶子,劳烦杏姑姐姐。”
杏姑抿嘴一笑,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去柜子里取了个小药鼎,领着常顺去了夫人院子的正堂。
正堂中间壁上挂着花鸟牡丹图,两边是条幅,中间摆着个八仙桌,两边摆着几把椅子,也是寻常正堂的样子。两边却有两个小门。杏姑带着常顺进了左边的小门,里面便是一个狭长的隔间。
常顺一进来,便习惯性地把这隔间里里外外扫视一遍。
这隔间本就是从正堂里侧隔出来的,是个颇为狭长的内室。里侧靠墙的地方是一个长条台子,不过两尺左右宽,勉强及腰的高度,却从左墙到右墙,占了整个隔间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