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擦去他的眼泪:“是啊,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
穆长青高兴地挽住穆宜华的胳膊:“那不走了,对不对?左郎……姐夫呢?姐夫还做明州知府吗?”
穆宜华垂眸,推了推他们:“进去说吧。”
穆宜华将在杭州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穆长青坐不住了:“不行不行,不能去福州!那么远的地方,方言听不懂,吃食也不习惯。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左郎君去做的还是一个没有实权节度副使,又是贬官而至,那儿的人指不定怎么欺负你们!”
“谁说的福州是穷山恶水?”穆宜华借解释,“福州跟明州一样,有码头的,是鱼米之乡。虽说气候时节可能比明州燥热多雨,但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地……”
“不行!”穆长青反应很大,“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他不等穆宜华说完,转身就回了自己屋子。穆宜华看了左衷忻一眼便追了过去,柳如眉也跟了上去。
“长青!”穆宜华拍他的房门,“你在闹什么!”
穆长青没有应下,穆宜华径直开门走进去,只见穆长青坐在榻边侧过脸去不瞧她。当姐姐的一看就知道他在抹眼泪。
穆宜华叫柳如眉在外头等,自己上前坐在他旁边:“怎么哭了?又不是多远的地方,趁着季风坐船过海,不过两三日便到了。”
穆长青咬着牙不说话,穆宜华也有些恼了,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别作啊,这么大的人再作我可生气了。”
穆长青不得已转过头,穆宜华看见吓了一跳。这哪叫抹眼泪,这是水闸泄洪了吧?
“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我只是去福州,又不是去蓬莱瀛洲,哭成这样……”
素日里吊儿郎当的穆长青这时还是没有说话,他泪眼朦胧地看着穆宜华,不说话。
穆宜华叹了口气,揉着他的脑袋:“好了,别哭了。姐姐知道你舍不得……”
“哪仅仅是舍不得!”穆长青喊道,“姐姐,我是心疼你……我们两个相依为命颠沛流离至今,好不容易能过上好日子了,你就又要离开去新的地方。挣一份家业有多难啊,凭什么……这贬官的是左衷忻,又与你何干!”
“不是你叫他姐夫的时候了?”
“什么姐夫妹夫……不管是赵阔还是左衷忻,都要把你从我身边,从我们这个家带走……我不喜欢他们,全部都不喜欢!”
这么多年,一转眼连长青都二十岁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可人生的头二十年,他们姐弟俩不管是苦乐生死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如今要他学会离别,当真是一件难事。
穆宜华摸着穆长青的头,语重心长:“长青,人长大了,总得学会分别……”
“我不想学会!明明我们两个才是最亲近的人,你为什么要跟他走?”
“他是因为我才获罪的,我放不下他……”
“那我是你亲弟弟,你就能放下我?我们才是一家人……”
“长青。”穆宜华替他擦去眼泪,“你该长大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我的庇护之下。这份家业,你不仅仅要替我替你自己守着,也要为了春儿如眉守着。乱世飘扬,能安身之处不多。我们都是吃过苦的,知道那有多艰辛,就该更懂得如何保护别人。你记住了吗?”
穆长青哭得眼睛、面孔通红。他拉住姐姐的手,跪在穆宜华面前,额头轻轻磕在二人交叠相握的手上。
“姐姐……谢谢你……”没有穆宜华,他穆长青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仰着头,泪中带笑,“我会好好替你守着这份家业,好好保护他们。我会成为他们的依靠,也一定会成为你的依靠!若是左衷忻以后欺负你,你回明州,我替你教训他!”
穆宜华笑捧着他的脸:“好,有你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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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宜华将长青和如眉的婚期定下,过了三书六礼选了良辰吉日就等成亲。她又将家中的产业过了几份到柳如眉名下,权当她的嫁妆和他们穆家的彩礼。
穆宜华嘱咐她这几份产业一定要牢牢地抓在手里,自己要好好经营。切不可被父母知晓,也不能让长青动,这就是她自己的东西。女子生于世,败就败在仰人鼻息,只要有一寸自己的立足之地,那就什么都好办。
柳如眉感慨穆宜华用心,问其为何帮着自己。
穆宜华笑道:“我虽是你丈夫的姐姐,但终归也是个女人啊。你是个好孩子,长青也是,我不过白嘱咐几句。只要你们夫妻一心,这家不愁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