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青听出这言语间的蹊跷,当即问道:“知府根本没有说要我们游街,是不是!”
狱卒听得心烦,随处拿来一团布便将他的嘴巴堵上,右手对着剩下的人一甩:“走!”
“唔唔唔……唔唔!”穆长青挣扎着,却也于事无补。
穆宜华半垂着脑袋,只见眼前换了一番景色,不再是牢狱中昏暗的样子,好像还有不少人头攒动着,窃窃私语着。
他们在说什么?
穆宜华不知道,她只能用微弱的目光,模糊的神思看见他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哎哟你看呐,这就是那个穆娘子啊。以前多么风光啊,还见过钦差大人呢,怎么就想不通私藏兵器呢……唉……”
“听说还和娼妓有关系,她这么倒霉就是为了替一个娼妓赎身!”
“哎哟,不会她以前也是……好好好,我声音小点小点。她以前不会也是娼妓吧?那些生意……都是跟人睡出来的?”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跟老王老李睡得欢,便说人家也是床上功夫好才挣得钱。你若真有本事,你也去捐个三千两银子啊,怎么?你睡不出来?”
“就是!我看穆娘子根本没有你们口中那么不堪!她一个从汴京逃难来的人,在明州立足已是不易,你们还这样诽谤她!要我说,知府大人也太狠心了,流配便流配吧!何苦还要游街侮辱人呢!”
众人吵作一团,穆宜华听见了,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看一眼。她的手脚被吊得发麻,嘴唇被咬得渗血,夏日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她,头昏脑涨,她只觉自己快死了。
不知谁骂了一句,一颗烂白菜直接砸在穆长青的脸上,穆长青睚眦俱裂,双目猩红地瞪回去,却找不见人。
人群忽有惊叫声,是几个人打了起来。穆长青定睛一看,秋露和巧娘合伙在撕一个男人的脸,那个男人大吼道:“不是我……不是我要扔的……我……啊啊啊!”
巧娘泼辣,下手也重,生生在那个人身上挠出好几道血口子。五爷魁梧的身子将她挡在身后,巧娘破口大骂:“你个没爹没娘的杂种,好赖不分,还敢在这里扔东西?我撕烂你这张脸!”
那男人见几人实在面目可憎,连滚带爬地跑开。
秋露站在路边看着被牢车载着前行的穆宜华,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她恨不能自己化身侠义传奇中的荆轲聂政,杀一回狱卒劫一回法场。
她随着牢车向着城门走去,忽见沿街二楼有一人探出脑袋手中拿着几枚鸡蛋毫不犹豫地挥手砸下。秋露制止不及,眼见着那鸡蛋就要落到穆宜华的头上,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直中蛋心,淋漓一片。
勒马嘶鸣,人群如鸟兽散,狱卒见不速之客,纷纷把刀:“来者何人!”
左衷忻收起轻弓,阴沉着脸看着牢车中气息奄奄的穆宜华,他微微敛眸,在狱卒脸上扫了一眼,根本不做停留,抽出腰间两枚令牌直接丢了过去。
狱卒一把接住细瞧,一枚是翰林官牌,一枚则是襄王麾下风火营的军中令牌。
傻子都知道眼前是什么人了。
为首的狱卒顿时吓得发抖,却也只能颤颤巍巍地上前将两枚令牌递上去。
左衷忻素来不喜欢以官威压他人,可他如今却真真庆幸自己是多么大的官儿。
他甚至没有正眼瞧那个狱卒一眼,也没有接过令牌,众目睽睽之下翻身下马,阴鸷地盯着另外一个狱卒,声如寒霜:“打开。”
那人微愣片刻,慌忙拿出钥匙开锁,却是几次都没能打开。
左衷忻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挤开那人夺过钥匙一下子把门打开。
穆长青仍旧呜呜地叫着,热泪盈眶。
左衷忻连忙钻进牢车将穆宜华的枷锁解开。没了支撑,穆宜华的身子如同软骨一般倾倒下来,左衷忻不由分说地将她搂在怀里。
自己去时她尚且踌躇满志,如今回来她竟是成了这副模样。
左衷忻只觉胸中有一团火要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烧尽,恨不得拿过弓箭将在场之人各个射杀,好叫无人记得她穆宜华有过这般屈辱的时候。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只能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将穆宜华牢牢地包裹在他的怀里。他轻轻地将她颠了一下,穆宜华脸颊微微转动埋进了左衷忻的脖颈。
她完完全全地在我的怀里,没有人能看见她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左衷忻只想快点将穆宜华送回家,他将要是扔给乔擢英,让他解开穆长青身上的锁链,自己带着穆宜华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