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与巧娘姗姗来迟,他们将食盒放在河边的石桌上,一盘盘菜搬出来。
巧娘擦了擦汗:“你们别只管说话不吃东西,等会儿事儿没办成倒是把人给累垮了。我也不懂这些,只会吵架,大字也不识几个,唯有这种时候能帮得上忙。你们快来吃吧!”
几人聚在一起吃饭,可谁都心不在焉。秋露端着饭碗一口米粒都吃不进去,暗自出神喃喃:“乔擢英什么时候回来啊……”
“香料乔家的那个乔擢英吗?”五爷问道,“我听闻这几日乔家人都快疯了,十八岁的儿子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说让他们放心。乔家人绕着城里城外找了好几圈,愣是没找着人。还打算往更南边去,可不承想官府下令近几日不得通行外城,只能无功而返。”
“为何不能通行外城?”
“寿州大捷,金人很多残兵流窜各地,官府正配合襄王大军围剿呢。”
“当啷”一声,秋露筷子落地:“完了完了,他们回不来了怎么办?”
巧娘见状连忙道:“不会的,那个左郎君既然能跟着襄王一起打仗,必定也是有能耐的,哪那么容易说死就死?倒是秋露你啊,这般忧心忧虑,可是觉得你们家大姑娘不会逢凶化吉啊?”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是让你不要再这般杞人忧天了,宜华吉人自有天相,我们要多往好处想想,多为她祈福才是。”
自口语化下狱以来,秋露茶饭不思,人整整瘦了一圈。巧娘不忍心看她如此,有意开解她。
秋露好似听进去一些,麻木地捡起筷子继续吃饭。
不多时,阿山从外头跑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出事了,出事了!乔家的人去知府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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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知府送走了乔家,头疼得瘫坐在椅子上,揉按着眉心,吩咐看茶。
穆宜华真如她自己所说,是达官显贵之后。乔家来此也并没有要求为难穆宜华,相反的还为穆宜华的身世作证。他们只求他能帮忙将孩子找回来,即使乔家知道乔擢英多半是为了穆宜华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宰辅之后,宰辅之后啊……黄知府不知是惋惜还是感慨。
可在如今这个世道,连皇亲国戚都能变成阶下囚,宰辅之后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宫汉阙都做了土,即使她曾是帝姬,触犯条律也必当伏法。
黄知府看着自己还未下达的刑令,叹了口气,提笔便将岭南划去,在一旁补写了两个字——福州。
虽也是岭南之地,但到底是富庶海滨之城,以她的本事,应当也是能过得好的吧?
穆宜华的伤病也不知好没好,郎中三天来一次,还是汪老板塞了钱才能给她看病。
牢中烛光昏暗,也没有煎药的条件。郎中也只能换换药,给几颗药丸,根本开不出什么方子。
穆宜华的脑袋一日重似一日,即使是白天醒着时亦是昏昏沉沉。
狱卒拿了钥匙来开铁锁,穆长青从瞌睡中惊醒,一把将姐姐护在身后:“你们要做什么?”
“知府大人下了命令,念在你们资军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大宋律法,游街十里后流配岭南福州,今日启行。”
“游街十里?”穆长青气笑,“你们他娘的怎么不说绕着明州城走十圈啊!这走十里跟走十圈有区别吗?不照样让人看我们笑话?”
狱卒见穆长青如此,上前对着腹部就是一脚:“你如果想要走十圈,我也可以禀告知府。要知道以往若是铁铺私造兵器,不是砍头就是流配岭南最最荒无人烟之地,有时候人还没到呢就已经死了。知府大人对你们已是仁至义尽,还不知足!把人带走!”
几个狱卒进来将二人拷上,穆长青大喊大叫:“你们别乱碰我姐姐!”
可是无人理他。
他们被推上牢车,枷锁用链子被扣在顶上,强迫他们仰着头接受众人或嘲讽或惊讶或鄙夷或审视的目光。
穆长青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他都忍受不了,更何况他从小养尊处优的姐姐?士可杀不可辱,所有的苦难他们都可以受着,可这样被当做动物玩意儿一般任由看客指点,他们决不能忍受。
“是谁给你们的指令?”穆长青问道,“我昨日问郎中,郎中只说知府让我们去福州,可根本没说要游街!”
“哪儿那么多废话!”狱卒呵斥,“是你们懂还是我们懂?是你们犯法还是我们犯法?就算是流配,难道不用把你们送到城门?你们私藏兵器,诡计多端,若是半路上跑了我们如何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