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其越笑着摇了摇头:“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我很少见你为一件事如此信誓旦旦。”
穆宜华垂首:“国难当头,无人能幸免。若是我们能为国朝做些什么,也是我们的福气了。”
光说动汪其越一家可不够,穆宜华又让穆长青找来乔擢英,与他好说歹说,还嘱咐他回去一定要同父母商量。乔擢英郑重其事,说一定将话带到。
汪家乔家如今也是明州城有头有脸的富商了,若是能再加上一位,三人一起出头,此事她便已经给左衷忻铺完半个开头了。
穆宜华去找了董芳绪,一来二人合作至今甚是愉快,董芳绪必定会卖她这个面子;而来陆阳书局在明州城也是大商家,董老先生在整个书画界也是颇有威望,若是有他们出面,此事必定事半功倍。
可董芳绪却给了穆宜华意想不到的答案——他不答应。
穆宜华微微一愣,说:“不若换一种方法,董老板就从《儿女英雄传》的收益中抽三成,你我各分一成半以充军资,如何?礼轻情意重,这点小钱董老板买个在百姓中的威望和名声也是不错的。”
董芳绪笑了笑:“穆娘子是仁心菩萨,为国为民,难道我们就不能为着自己着想了?钱多钱少都是我们自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赚来的,凭什么他们朝廷要我们资军,我们就一定要拿出来呢?当年先帝网罗天下奇珍异宝,说得好听是用钱买卖,如若不想卖也可以。可真正办事的时候,还不是强买强卖,有时看百姓势弱明强的也有,最后先帝批下来的钱还不是进了那些官员的腰包。王爷虽素有威名,但在下实难信服,恐要让穆娘子失望了。”
穆宜华虽有意,但这钱终归是在别人自己的口袋里,如何能硬逼着人家拿出来呢?即便心中有点气馁与不忿,也只能离开董家另寻他法。
是夜,穆宜华在房中算着家中余钱,话本子的分成、自己接单作画加上以往的盈余,共还有一千二百多两。她本想着再攒一点就可以换一套更大的宅子,自己还能开一家小的书画坊,如今若是将大部分的钱财捐出去,穆长青的束脩和日后的生活恐也会变得拮据。
可她当真是想为抗金出一份力的。这些钱财到了赵阔的手中,会变成护卫的甲胄,冲锋的武器,会为整个大宋收复失地添一份力。光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身上的责任与任务无比重要。
她曾经不能直入朝堂助阵帐前,但至少现在能够贡献那一点点微薄的钱财,让赵阔的军队再强一点,抗金的力量再大一点。
陆阳书局新一批印刷的《儿女英雄传》分成到账,这次不仅是明州,杭州与温州也都有了这本书的身影。明州城入冬,穆宜华又算了一遍账,共有四千五百两银子。
她大笔一挥,划出去三千两,一旁用朱笔标注——资军。
因着这军队是赵阔坐阵,穆宜华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也不敢自立名头说是一个穆氏寡妇捐了三千两,便将自己的钱各分一半,分别放在汪家乔家账上,只要给她记上一笔就行。
汪其越不满她这样,说什么富贵不归乡,犹如锦衣夜行,谁人知之?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捐钱是为了赚名声,你倒好,什么都不要。
穆宜华笑说:“你就当我清心寡欲,淡泊名利。”
汪其越:“不可能。”
“你管我呢!”
汪其越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想插手你的决定,只是你要小心董芳绪。我与他虽交情不深,但也知道他与董老先生为人处世大相径庭。若是如今还是董老先生坐镇陆阳书局,那此事牵头的就不是我们,而是他了。可如今你看董芳绪的作态,他那是怕自己被骗钱吗?他只是不想出钱,不想出冤枉钱,才如此按兵不动,等我们大家出得差不多了,他再来加码。”
“有些人激进,有些人保守或许也是人之常情?”穆宜华与董芳绪除了生意上的交易并没有过多的联系,是以汪其越那一番嘱咐的话,她并没听出什么蹊跷。
汪其越垂首沉吟良久:“若他真只是这样就好了。总而言之,这钱我先给你收着,账也给你记上,该是你得就该是你的,我也不会让人给你抢走了,你可是我们整个明州城第一个主动资军的女老板啊,若是上头褒奖,你也有头功。”
“别!”穆宜华急忙劝住,“不用头功,我这点小银子和你们这几位大老板比起来算什么?若真有奖赏,也不必提我的名字,你们受用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