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其越也乐了:“行啊,你想听谁的?”
“汪老板你们家我就不必知晓了,乔家董家我也熟悉……对了,我此前听人说起过鄞县的柳家,听说他们家很是辉煌。”
汪其越面色微微一愣,叹道:“那是以前了,柳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所有人都难望其项背,可如今……”
话未完,穆宜华便已知其大概。
那柳靖远是向来不精于此道的,当年柳岚病逝,他骤然接手生意,本只是个挥霍无度的纨绔根本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不是瓷窑的工人出问题,就是海船长期不检修,被市舶司核查后非但不听从,竟仍旧偷偷运送货物。市舶司一怒之下便没收了柳家的出海公凭。
正店也是如此,酒税交得稀里糊涂,被都酒务查封后,正店便也通过买扑给了别家。
海船贸易和酒商这两个大头收入停滞,如今只剩下瓷窑和几个丝绸店在经营。海船如今还停泊在港口,说是在检修,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他们再如此奢靡下去,僵不僵也是时间问题。
穆宜华听罢,良久沉吟。汪其越见她神色凝重,叹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何况后代不济,同族相妒,出事也是迟早的事。”
“同族相妒?”
“你想来不知,柳家如今的家主……身世不好,族中之人虽然仍旧认他,但多少都有些看不起他。奈何他们家有金屋银屋,如今还捧着他们,等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害他最深的必定不是我们这些竞争对手,而是他们的身边亲人啊。”
穆宜华沉默,汪其越又道:“你倒是对柳家之事颇感兴趣。”
穆宜华玩笑道:“那还不是为了帮您找找有什么可以从他们嘴里拿过来的生意,来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汪其越轻笑一声:“如何报答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穆宜华垂首不言。
汪其越知她不会有答复,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不说这个。有一事,我想问你。王爷出征在即,奈何国库空虚,军饷不足。听知府说,杭州那边马上要来一个姓左的钦差收军饷,好听些是大家义举资军,百姓们能出则出,交一点给官府,但是大头肯定还是得我们这些富商出。我就想问问你,若是你,你会如何躲过去啊?”
第117章
“躲过去?”穆宜华笑着反问, “这是出头的好机会,汪老板这样聪明的人如何回想着躲过去呢?”
这群富商们平日里赚钱敛财习惯了,有些人连昧良心的国难财都敢发, 买一幅画都能一掷千金, 如今战事当头让他们拿出点东西却都又不肯。穆宜华虽说现下也是平头百姓, 但是在国事上, 她永远与左衷忻赵阔站在一起。
这钱,她还就得让汪其越出了。不仅是他汪其越,明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必须给她出!
“穆娘子有所不知啊,这义捐资军之事从古至今都有,但到底有多少钱真正用到了军饷上了呢?还不是层层克扣, 都去了那些达官显贵的腰包里了?若我们真要资军,倒不如自己背上粮食去前线犒劳将士们。并非我一人这么想, 你去整个明州城问一圈,大家伙都这么想。”
原来汪其越担心的是这一出。
穆宜华眼睛滴溜溜一转,跟他分析道:“汪老板您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您要知道, 如今我们资的军不是别人,是当今官家的胞弟,襄王殿下, 谁敢克扣襄王殿下军队的粮饷?何况还是左衷忻左大人亲自前来, 那左大人可是在汴京时就跟在王爷身后的亲信,朝中如今谁敢给他脸色?若是您同其他豪绅们一样不愿资军, 不愿拿出钱来, 到时候左大人记你们一笔, 去王爷面前告状,那您是赚多少钱都赚不回来您在王爷面前的名声了。
“您也知道我是从汴京逃出来的, 此前我们家也算富裕,王爷的威名和为人我也是知晓一些的。他有情有义,忠君爱民,说要打仗收复失地,那这笔钱就一定是拿去打仗的,绝不会作他用。
“何况您要知道,此次是左大人来,就算你们想躲也是躲不过的,与其搪塞,不如带头捐钱。到时候左大人手上的功劳簿一拿上去,您就是头等功啊。”
穆宜华一顿劝解,听得汪其越有些恍惚:“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仅要捐还要捐得多捐得快?”
“就是如此!”穆宜华又道,“汪老板不必担心我诓你,我也会捐。虽比不上你们家大业大,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