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殿下以战功重获官家宠信,军中颇有威信,只要开战,拥护他的人绝对是最多的!加之穆相与襄王殿下是开蒙师生,又因穆宜华的缘故素来走的近,如今宁曹孟左等人也都支持襄王殿下,他们都主张出兵,您难道不明白是为什么吗?就连皇后娘娘……”他故意停顿半晌,故作语焉不详,“皇后娘娘什么心思……您不知道吗?如今皇上病危,皇后垂帘听政,这大内之中娘娘权柄炽盛,就连四大王赵阙定的都是皇后娘家侄女。娘娘是很疼爱襄王殿下的……”
“娘娘为襄王殿下选定的王妃还是辛家嫡女辛秉逸。”周肖然连忙补了一句。
这一句句话犹如千斤巨石一般砸在太子的头上。
“殿下,今日朝上襄王的反应您也看见了,明日一上朝,他们必定是要参奏出兵的。”邓孚舟道,“您若是不想落下风,必定要抢占先机啊!”
太子的眉头愈锁愈深,他不是没想过出兵。金人都已经比到这份上了,若是还委曲求全,只会输得更惨。但是他也问了辛谯与兵部的人,大宋的军队比之金人确实略逊一筹,若要战,恐是要拿出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勇气。
可他有这样的勇气吗?如今不管是正面交锋还是韬光养晦,他们好像都没什么时间了。
这一仗若是胜了,也只是险胜余后几年苟延残喘难道金人就不会伺机而动吗?若是输了呢?这个后来人书写这个王朝史书时,就会将王朝的衰败从他开始算起。
可是只要努力维持如今局面,他就还是太子,他不用做丧家之犬,也不用做王朝历史的罪人。
对,就是这个样子。
是以第二日一上朝,太子还未等众臣讲话,便率先开口,要派人前去金帐商议,边陲四城的军队严阵以待,若是商议不成,再动手。
一段话,没说不打,也没说打,没说投降议和,但也确实表达了怀柔处理此事的意愿。
穆同知在殿下越听越生气,他根本无暇顾及赵阔在殿上对他使眼色,一个箭步冲到阶下,双手捧着玉笏,声势汹汹,铿锵有力,陈列金人痴心王新、贪得无厌之狼子野心,又阐明此策不啻于投降议和,即使列兵阵前对金人也没有任何威慑。唯有效汉伐匈奴,才是唯一的出路。
太子不从,群臣争执又起。不知是谁冒头骂了童蒯一句“奸佞当道,惹得君主偏听偏信”,一时之间朝堂争吵不断,各个争得面红耳赤。
“穆相!你就是这般管教下官的吗!”
“这本就是我一人想法,与穆相又有何干!”
“穆相屡屡怂恿下臣忤逆君命,是想造反吗!”
穆同知冷眼相对:“本官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上有错,臣必纠偏,政策不妥,臣必谏言。”
“哼,我看穆相是想重演当年元嘉景右党争,好借机报复吧?还敢言太子之错,难不成就你,就你们是对的?”
“穆同知你居功自傲、作威作福、狐假虎威,终有一日你的苦头吃!”
赵阔在台上听得心烦意乱,他看向殿中的左衷忻,神色与其说是平静如水,不如说是洞悉结局后的无计可施心如死灰,仿若世外人一般静观红尘。
他心头浮起几丝不妙的情绪。
皇后适时出声制止:“太子此言不失为一计策,众卿皆为社稷,还是莫要争吵了。”
又是不欢而散的早朝。
赵阔揉着太阳穴在襄王府里等左衷忻来。
左衷忻一袭青衣姗姗来迟,眸色沉静,像是早就知道赵阔会找他。
“你怎么看?”赵阔开门见山。
“太子不想打,他怕了。”左衷忻抬眸,“襄王殿下呢?想打吗?”
“想,我前几日看了边陲四地的折子还有兵部的文书,我们与金兵确实……但是我仍旧想搏一搏,即使是豁出性命。”
“您今日朝堂上未置一词。”
“皇后不让我当堂驳自家兄长的面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同意他的做法。”
“太子如今很是亲近童蒯他们。”左衷忻啜茶,“这不是好事。”
“谄媚之辈……”赵阔咬牙,“抗辽时便对金人奴颜婢膝,如今也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为今之计,要让太子听我们的,就是要将可行的法子真切地摆在他的面前,给他一个承诺,他便会相信。如若不然,按照太子如今的对策……”左衷忻停顿,摇头轻叹。
赵阔在朝会上那微妙的情绪又浮现,他凑近问道:“如何?”
左衷忻掀起眼帘,眼中黑白分明。他毫不避讳:“大宋恐要……大难当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