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骂得像根蔫儿草,听着这话,立马激灵,抬起头来欣喜地对皇后说道:“阿娘,有皇长孙,有皇长孙了!”
皇后蹙眉:“什么?”
“陆秀,陆秀她有身孕了,已经两个月了。”
皇后闻言先是愣了片刻,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太子,缓缓地起身,用一种新奇的、诧异的语气询问道:“赵闵,你好像很开心?”
太子停住,有些摸不着头脑道:“阿娘……不高兴吗?您一直心心念念求的皇长孙,他来了!陆秀才是那个应该进宫的人,不是那个陆昭瓷!那个陆昭瓷飞扬跋扈,恃强凌弱,她若是入了东宫,东宫必定没有太平日子。”
皇后听他这话,忽然自嘲一笑,她颓然地坐下:“好啊好啊,一个两个的……全部都在女人身上栽跟头!你和你三弟真是一个德行!我生下你们两个我真是造孽!”
太子听皇后说着话,有些不乐意,他站起身道:“阿娘,我知道你素来喜欢三郎更多点,但是在婚姻大事上,我从来都是听你们话的,不然也不会娶那个孙合袖为太子妃,人无趣不说,这肚子一点儿用都没有。要儿臣说,这东宫没有皇长孙,全赖她!”
皇后扶额不言。
太子又进一步:“阿娘,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左右我们都是定了陆家送女入东宫的,一家姐妹都姓陆,谁嫁不是嫁?又为什么非得是陆昭瓷呢?我听阿秀说,那个陆昭瓷常常在家中欺负姊妹,她身上都有好几处疤痕,这样的女子,我是断不能要的。”
话罢良久,皇后像是疲惫至极,她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你这个冤家的……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属实不易,便就让这陆秀进宫吧……”
太子欣喜:“阿娘所言当真?”
皇后懒怠看他也不想回答,只说道:“你听着,此女入东宫你一定得看好了。你觉得她柔弱可欺,可本宫却不觉得,此人心机深沉且做事不择手段,你要小心了。”
太子摆手轻笑:“阿娘言重了,阿秀一介庶女在家中又不受宠常遭人欺侮,又怎会有胆子在东宫闹事?”
皇后不想再看见他,直接叫他退下。好在陆家的赏赐还没下去,先前陆昭瓷进宫也多是风言,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只是经此一遭,别说陆昭瓷一个人了,往后整个陆家都别想再有好名声了。
太子的事情一出,连带着赵阔也遭了殃。皇后将他召到宫中一通询问,问的什么不言而喻,众人只看见襄王殿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从蕊珠宫中走出来,一言不发地骑马回了府。
皇家纳妃的礼节不甚繁琐,但却在一个月内全部置办妥当,陆秀也被接近了东宫,封做了宝林。
几家欢喜几家愁,陆秀如愿以偿,只是不知这陆昭瓷又是怎样的一种境遇了呢?
虞倩倩在开春时节嫁进了南阳候府,穆宜华去街上瞧了,挂彩飞红,锣鼓喧天,仪仗队浩浩荡荡地从南阳候府走到虞府门口,虞府的嫁妆也风风光光地搬进了南阳候府。一场婚礼赚足了汴京城百姓们的目光与口舌,瓦肆酒馆彻夜谈论,都道虞家娘子性情温柔,嫁了个好人家。
只有穆宜华,只有她,觉得心中刺痛不舍,难言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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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币送达金地,已是汴京的初夏。使者从北地回来,与他们一同回到京中,还有金人的第二道索金信。
群臣激愤,朝野上下无不唾骂金人贪得无厌。主战主和两派更是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一方说另一方穷兵黩武的莽夫,一方说另一方软弱无骨的懦夫。皇帝本就身体不好,被这群朝臣吵得头昏眼花,想散朝却又被他们拖着不让走,说是一定要把这事说清楚了才行。
皇帝气得血气直冲脑门,一个猛然站起大喝,话哽到一半忽然停住。他两眼失神空洞,在群臣的注视下直直地栽倒下去。
皇帝昏了,虚弱地躺在纱帐后喘着仿佛窒息的粗气,犹如被人掐住了喉咙。他的脸皮像干枯松垮的树皮,胡须又像杂草一般附着在脸上。
皇后静静地看着帷幕后的丈夫,面上看不出情绪。
辛谯、穆同知等一干重臣立在延福殿堂中,皇后转出身去,神色沉静道:“官家病重,但国事不可无人治理。本宫即日便下懿旨,太子监国,襄王辅政,还请诸位大人多尽心尽责,共渡难关。”
太子第一次上朝,确实做足了储君的架子,早朝一直上到晌午,这是今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