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琉璃,五彩斑斓,穆长青在五光十色只见穿梭,吓得张嬷嬷连忙将他抓住,就怕火苗燎了他的人。
“竖子贪玩,泰安还请见谅啊,哈哈哈哈……”穆同知笑看着穆长青嬉笑,目光里都是慈爱。
左衷忻笑道:“穆小郎君天真浪漫,难能可贵。”
院子里的烟花放完,穆宜华起身告辞:“爹爹,我去准备给阿娘上香的东西。”
穆同知眉目一垂,点点头。
她顺便喊上了穆长青,在他的颈间摸了一把全是汗,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换衣服去,等会儿着凉了。”
左衷忻目送他们离去,只听见身旁穆同知说道:“我夫人是在阿兆十三岁那年去世的,那时长青不过八岁,仍旧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你定然是知晓的。我太专注于仕途,没能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很多时候阿兆是又当长姐又当母亲,所以长青很依赖她。你别看这府上我最年长,但这里最大的,还是我们阿兆,我们都不敢惹她生气的。”穆同知说到此处,面上是骄傲且欣慰的笑容。
“我们阿兆是多好一个孩子啊……只可惜摊上我这么个父亲……”穆同知神色一敛,眼睛被酒气熏红,他长叹一声,“这么多年,她也就那一个愿望,心心念念良久,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啊……”
左衷忻闻言,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他这是再说穆宜华与赵阔之事呢。
他心中说不出是酸楚多一点还是懊悔多一点,他曾尝试着放下,毕竟她是自己如何也企及不到的高岭之花。可每当又看见她,那颗妄图冰封的心又开始自我解封,只期盼能够再看她一眼,再近她一寸。
他不得不承认,当看见皇帝对待穆赵二人的态度时,他是有庆幸过的。那是属于人性之中最最底层的劣根性在作祟,午夜梦回,他也曾做过强取豪夺的旖旎梦,是多年的圣贤书让他将这欲.望深埋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听不想不念不可。
穆同知今日醉酒将此事谈起,又将左衷忻强忍着的思绪拂尘再现。
“相公不必心忧,”左衷忻劝慰,“穆娘子吉人自有天相,为人聪颖持重,若此愿望无法实现,也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穆同知稍稍一愣,扭头看向他,半晌才笑指左衷忻道:“你小子……哈哈哈哈……”
左衷忻听这笑声有些无措,意图辩解:“晚辈是说……”
“你小子确实豁达,不管是被夺官还是诽谤,你都能淡然处之,今日这一番话,也颇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说的不错,我们阿兆吉人天相,定是能过上好日子的。”穆同知笑着拍了拍左衷忻的肩膀,举起酒杯道,“新年除旧岁,来,再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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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宜华将贡品在柳月鸣的牌位前摆放整齐,领着穆长青烧香跪拜。
“阿娘,今夜是大年三十,女儿祝您新年大吉。”穆宜华跪在蒲团上三叩首。
穆长青也学着姐姐的样子:“阿娘,我今年换完了最后一颗牙齿,我已经是大人了!姐姐每天都催我读书写字,还给我做好吃的。我们回汴京啦,这里和您当年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姐姐打理得特别好,我们还建了新园子,我时常去那里读书,我觉得我书都读得好了……”
穆宜华哭笑不得:“人家囊萤映雪、凿壁偷光都能中举,你还非得去园子里才能读进去。”
穆长青嘿嘿一笑:“阿娘,我觉得我今年又长高了,我觉得我以后会比姐姐还高,比姐姐高出那么……那么多!我一定好好读书,变成一个像三哥一样的男子汉,保护姐姐,辅佐父亲,绝对不会再让姐姐受到任何欺负。阿娘,您在天上也一定要保佑我们呀,我们都会乖乖的。”说完,他起身将香插到香炉里,又鞠躬三次。
穆宜华敬香,看着母亲的牌位心中不知为何又涌上委屈心酸,许是想起自己在大理寺狱受过的苦,又想着现在满城风言编排她与赵阔的话。
穆长青忽然伸手替穆宜华擦去眼泪:“姐姐别哭,以后我保护你。”
穆宜华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瞬间破涕为笑,掐了掐他的脸:“好,多谢弟弟。”
二人方要走出祠堂,便见穆同知立在屋外笑看着他们,满脸欣慰。
“行了,你们拜过了便出去吧,让我和你们母亲说会儿话。”
穆氏姐弟二人听话退出。
雪夜幽暗,唯祠堂灯火通明。穆同知站在一片明亮之中,抚上了妻子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