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 穆宜华也是不想再勤快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任外头再怎么吵闹也是不愿意睁眼去瞧。
“姐姐,姐姐,我和茴郎在院子里堆了好大一个雪人呢, 可像你了!”穆长青不怕死地冲进穆宜华的屋子,一双冷手钻进被窝就摇穆宜华的手臂, “姐姐,你再睡下去都要午时了,起床了!左郎君都到府上做客来了!”
昨晚看话本子看得太晚,许是黎明方才睡下, 穆宜华被弟弟这么一喊脑子还是不太清醒,只在嘴里嘟囔:“管他谁来了,有客人自有父亲, 哪用得着我。”
“父亲留了左郎君吃午饭呢!你还不起床?”穆长青整个身体都趴在了穆宜华身上, “起床起床!再不起床我就去找爹爹!”
穆宜华那个迷蒙睡意中找回神思:“左郎君要留下吃饭?”
“是啊,那你不得一起去陪陪客人?”
穆宜华清醒了, 一巴掌将穆长青从自己身上呼下去, 又使唤他往盆里添一点炭火便叫了春儿进来更衣。
今日她穿得暖和, 里三层外三层的夹衣,末了还在外头罩了件黛蓝鹅绒长衫, 下身也是加棉的石榴红罗三裥裙。她今日没有束高髻,只是将头发闲适地绾于两侧,剩下的便用红丝绦系了个马尾垂在背后,颇像端庄娴雅的汉朝仕女。
梳妆完毕,穆宜华又去置办茶水点心,领着一众奴仆走到书房门口时却又停住了。她侧侧身子,对身后的仆人道:“你们进去吧,记得不要吵到相爷和左大人。”
书房内,左衷忻正与穆同知对弈。穆同知在棋局上也是难逢对手,如今碰见左衷忻,真是相见恨晚,交手正酣,势要分出个高下才下棋盘。
丫鬟们鱼贯而入,分别呈上和旨酒、莲花肉饼、天花饼和太平毕罗。
左衷忻稍稍分神望向屋外,只见穆宜华立在屋外刚要走。二人四目相对,穆宜华稍作愣神,回以微笑,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去。
左衷忻眼神跟着她的身影,只见发丝在冬风中飞扬。
“哈哈!泰安你输了!”穆同知抚掌大笑,落子庆贺,“你走神了。”
左衷忻连忙回神失笑:“是晚辈技不如人。”
穆同知摆手:“不不不,我见过那么多人,你的棋艺是最好的,并非是你技不如人,你就是走神了。怎么?馋我们家的点心了?”
左衷忻轻笑,拿起一块饼:“是啊,此前穆府家宴浅尝辄止,一直想着这一口呢。”
“那要不这样吧,年夜饭也在这里吃,如何?”
左衷忻闻言想要拒绝,却被穆同知抓住了手:“你独自一人待在京城,贺郎君又成了亲。你与其找同僚们在樊楼里喝得昏天黑地,倒不如在这儿吃得饱饱的回家去。明儿一早,再来拜年。”
左衷忻见推辞不下,只好应了。
午膳穆宜华准备了石髓羹、软羊与牛肉胡饼,又煎了鱼,煮了酒,临了还叫人去地窖搬了林檎山楂,兑着糖水放一块儿解腻。
羊肉暖酒下肚,众人脸上都熏得红扑扑的,尤其是穆长青脸红的像个年画娃娃。
穆宜华拿着两手去敷热脸,眼中被酒熏得有些迷蒙。
左衷忻只敢看一眼,便不敢再去细瞧。
一顿饭吃的尽兴,穆同知有些酒醉,叫人搀扶着去主卧躺下。穆宜华也让人辟了间屋子给左衷忻歇息。
几人这午觉一睡睡到傍晚,厨房早已开始准备起年夜饭。
穆宜华走出房门时还打着哈欠,春儿赶紧将披风给她披上,又送上暖炉暖着。
穆宜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叹气道:“也不知道我这身子骨是怎么长的,从小待在汴京竟还那么怕冷。”
她转出院子想去厨房看一眼年夜饭的进度,却见园子里古亭盖雪,红梅俏丽,左衷忻一袭青衣立在雪中,仰头望着四方白净一点红,恰如青松挺拔独立寒峭,孤绝出尘。
穆宜华不忍将这幅画面打破,悄声地绕过去了厨房。
这是他们回京后的第一年年三十,又有客人在府上,穆宜华准备的菜肴极其丰盛——
先是备了郓王家和肃王家酿得琼腴和兰芷,以白肉、双驼峰子、山核桃与花生佐酒;主菜则是四格烫锅,各有其味,鲜切的鹿驴狗羊牛鸭鹅鸡肉,还有春天里屯的葵菘韭蕨茼苋笋等蔬菜,难得的渤海虾蟹下锅,饭后还有樱桃、葡萄、石榴,酥酪牛乳等去腻。
一顿酒足饭饱,城里放起了烟花。
穆长青惊叫着跑出去:“姐姐,我们也放烟花吧!”
穆宜华叫仆人将备好的烟花抬出来,看着穆长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