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的是文景那套夸大的舆论宣传,是否是她默许的。文景丝毫不顾及受害者的隐私,不停地挖掘受害者的苦难,并把他们兜售到公众台面上以此来攻击乐乾,这个行为是否是谢昭允许的,支持的。
“我不知情。”谢昭说,“我不认识这个爆料人,也不知道她具体写了些什么。”
“有人在医院里抢救。”他轻声说。
“这是意外,我也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意外。联系爆料人并不由我负责的,是以撒负责的,我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谢昭面色平静如水。
他看着她的眼睛,之前他一直希望能看出她撒谎时的表现,现在他的期望达到了。
但他真希望他看不出她在撒谎。
“你真的不认识这个爆料人文景吗?你真的不知道她具体写了些什么就发布了吗?”
“我不记得了。”谢昭说,“我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哪有功夫管这些细节。”
“我并不会批判你,我只想听一句真话。”他平静道。
“你到底想听什么?”谢昭说,“我没有底线,没有道德,没有良知,你不就想说这个吗?你跟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没有说这些,我只是不明白。”江慈说,“她和你姐姐一样是受害者,她和以前的你一样是在底层被压迫无法还击的人。”
他眼帘轻垂,语调也极平静,并没出恶言。
但他剩下来没有说的话显而易见。他和朱莉一样质问她为何毫无同理心。
“她跟我姐姐不一样,我姐姐并不是受不了辱骂就自杀的废物,如果她是,我也一样看不起她,看不上她的软弱无能。而我那就更不是。”
谢昭说,“ 我从来都不是受害者,只有弱者才会有受害者的思维,我不是等谁拯救的可怜女人,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谁压迫我,那可怜的一定是他,因为我一定会弄死他,不管要等多久。”
江慈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平淡得毫无情绪,但好像狠狠扇了她一下。
“你对我很失望,我知道为什么。”谢昭笑道,“因为你臆想我是什么苦情英雄,你臆想我是为了所有人在伸张正义,所以才跟乐乾斗。”
“可我从来都不是。你不要把你的英雄主义情节投射到我身上,而我没有完成就指责我。”
“不要试图对我进行道德绑架,蠢人才会被绑架。我就是为了我自己,我在乎的人只有我自己的姐姐。我并不希望其他人出事,但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也无所谓。”
“请你不要扭曲我的观点,偷换概念。”江慈说,“我并没有说要让你当英雄,要让你自我牺牲。我说的是你不应该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去坑害无辜的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谢昭小姐,你每次战争的胜利,都伴随着普通人利益的牺牲。”
“你的不幸只是那几个资本家造成的,并不是由普通无辜者造成的。L集团被裁的残疾人,股价操纵下损失自己积蓄的普通股民,现在陷入舆论风暴彻底失去隐私被人批判的性骚扰案受害者们。
这些人和你以前一样,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害过你。
但是你展开的报复行动已经危及到了他们。
为了报仇你也当了资本家,你不再是那个毫无还手能力的小女孩,你很强大,你一个一个的战胜了你的敌人们。
我当然认为你不是故意的,但是客观上你的确也开始制造别人的不幸。”
江慈站在顶光下,冷硬的光线显得他的眉目锋利,他垂眼看她,身高优势他居高临下。
“不,我没有错,我并没有制造任何人的不幸。”
谢昭丝毫不示弱。“错的是你,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搞懂这个世界运转的真实法则是什么,你活在梦幻中。”
“为什么我的姐姐会被害死?为什么我从小一直在被我爸妈弟弟折磨欺负?因为我们弱小,弱就是罪,弱就是会被强者欺凌。
你们喜欢谈人权,喜欢讲道德,但这个世界就是黑暗森林,绝大部分人就是被原始的动物性所控制。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自然法则。”
她每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
“道德指责是毫无用处的,你会劝老虎不要吃肉吗?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他们不幸是因为他们是弱者,必然被森林法则的社会淘汰,不是因为我没有时时刻刻细细地考虑到有没有踩到哪一个柔弱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