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明握住他的手腕,从深到见骨的小臂鞭痕看到遍布全身连衣衫里三层都被抽烂的交错伤口,睫羽的阴影覆在眼眸之下,越来越深。
气氛压抑得令众弟子都不敢打破沉默,毕竟谁都知道这位杀伐果断的道化掌门最疼爱的就是从凡间捡回来的大徒弟,平日别说是受伤,便是牙疼也要折腾个三五日把人哄好。
说是师徒之情,却过犹不及;说是另有私念,又为其寻了夫婿,实在不好言说。
墨长老对被忽视这一行径心有不忿,忍不住开口:“既然其他人都不敢说,那便由我这个外人来说。道化掌门,我知道你私下宠爱这个徒弟,但犯了错就是犯了错,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不是一次两次偏袒就能逃过。即便你是无情宗的掌门人,也不能以权谋私、故意包庇吧。”
这话一出,天元宫和无情宗两派又形成了一条分界线,目光交汇间,空气里蔓延着无声的硝烟。
身为无情宗的长老,乌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即回道:“说到以权谋私,这不是天元宫的强项吗,修仙界拢共十二条灵脉,怎么背靠金氏的天元宫便独占了八条,墨长老不想解释解释吗?”
墨长老立刻偏过头,声音冷硬的说道:“今日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好。”
曦明难得正面迎上这个问题,在替爱徒疗伤以后,转身看向天元宫一行人,面色沉静如水:“那便如墨长老所言,只谈私事。敢问天元宫说辞里的残害同门,是为何意?”
天元宫那边还未开口,乌金长老便代其补充道:“他们是为参加仙门大会的那名金氏子弟而来,据说在第一轮里,秦朔和那位金弟子同队,后来不知怎么,到了争夺蛇心环节,金弟子和我的风儿……都惨死在深潭附近,身上都是剑伤。到场的弟子都说当时只有他们三人,唯一活着的就是秦朔,凶手除了是他,再无别的可能。”
“前因后果,只是这样吗?”
曦明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紧捏着爱徒的手,眼里漾着淡淡的笑意,比想象中还要云淡风轻:“若真如乌金长老所言,似乎也并无不妥。仙门大会,本就是争抢名次的赛事,打打杀杀再正常不过,吾徒,何错之有?”
话音落地,周围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向道化掌门,都觉这偏袒之意太过明显,就连同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乌金长老也愕然失声。
“况且,此番死在妖兽之手的弟子也不在少数。”曦明目光停留在墨长老身上,话却是对乌金长老说的:“死在同门之手,恐怕只能说是技不如人,乌金,看来你在培养弟子方面,还得多加用心。”
墨长老脸色青了又白,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却没有理由回应这句话。
说完,曦明温柔看向一旁的秦朔:“朔儿,先回清宵殿吧,师尊好些日子没见你了,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再来和你叙旧。”
秦朔先是看了一眼周围,想到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透,留在这里也是不便,听话的点了点头,一瘸一拐的往内殿走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罪魁祸首”就要离开这里,心头五味杂陈。墨长老不愿就此罢休,上前就要拦下,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震开了手,带着冷意的传音也在脑海里响起。
「尊您一声长老,还望自重。」
墨长老转过头,冷哼了一声:“怕是受不起掌门你这声称呼。”
直到秦朔的身影从内殿消失,曦明才将视线移开,看着天元宫一行人,笑而不语。
大殿内一瞬冷了下来,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雾气,就连房梁也迅速结冰,倒挂成冰锥状,转眼在场之人身上都笼上一层冰霜,从脚底开始向上蔓延,冷得不住打战。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了来自道化掌门的传音。
「墨长老这般果敢,是觉得能在碰了本座爱徒以后,还能完完整整从这走出去吗?」
寒意侵袭入骨,墨长老脸色一变,用灵力震碎身上的冰霜,盯着他道:“无情宗是想跟天元宫结仇吗?”
曦明微笑:“这话本座倒听不懂了,天元宫不是一直都视无情宗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话罢,只听周围静得连呼吸都能闻见。他望着墨长老,逐字逐句道:“无情宗向来恩怨分明,今日墨长老若只是单纯想讨说法,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本座自会将此当作两派讲和的契机,为徒儿做些补偿。——但如果是借机寻衅滋事,莫怪本座多想一分,将长老此番行径视作对无情宗的挑衅了。”
此刻,殿内已冷到发丝都结成了冰,天元宫一行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领头的墨长老,已感觉到手掌近乎裂开的胀痛,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想再多纠缠,冷哼了一声过后,便拂袖而去,其余弟子也跟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