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明轩一众弟子倒抽一口冷气,想拦又不敢拦,怕下一刻鞭子就抽在自己身上,踌躇不定的模样让地上的付恒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着秦朔道:“你……你根本、根本不是为了宵禁,你这是公报私仇──”
又一鞭落下,直接撕开完好的皮肉,倒刺勾起当中的粘连,血蔓延而出,很快浸湿衣衫,付恒这次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额头下落,用气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你竟敢,我,我要告诉师尊,来人……送我去,见师尊!”
周围弟子面面相觑,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都不敢再出头,只有和付恒关系最好的弟子看不下去,出声劝阻:“师兄,收手吧,这事若让乌金长老知道,彼此的脸面都不好看……”
“师弟现在知道脸面不好看了?”秦朔的目光落在院内每一个人脸上,“白日同我大谈特谈顶替的事不觉得不好看,夜里造谣生事,污蔑师尊和我的时候不觉得不好看,鞭子落在身上,倒觉得不好看了?”
这些年,他一再隐忍,一再忍让,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
他这个大师兄在他们眼里形同虚设,好也是坏,坏也是好,当得真是一点滋味都没有。
从何时开始变的,他怎么意识不到?今日才发现眼前的师弟早已不是当初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也不需要自己的宽容。
他们需要的只有鞭子和教训。
“大师兄……”
还有弟子想求情,却被秦朔呵斥:“别叫我大师兄,扪心自问,你们有将我当作大师兄看待过吗?”
众弟子一怔,忽然都沉默了。
的确,在那件事过后,往日师兄弟和睦的情形不在,有的只是彼此憎恶,彼此怨恨。
他们恨,他们怨。可恨来恨去,怨来怨去,都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而恨,为何而怨。
就像是……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必须恨那个人,必须怨那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成为习惯。
“师兄……我也不知道我讨厌你什么。”有弟子在沉默过后开口,他仰起头,眼眸倒映着秦朔的身影,“明明你照顾过我,明明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觉得……”
他还未将话说完,就突然止住了声,与此同时,秦朔脑海响起熟悉的铃音。
叮铃──
那弟子捂住喉咙,眼眸越来越红,咳嗽着说不出话,眼口鼻一同流血,在场之人皆被这异状震住,纷纷道:“怎么回事?”
秦朔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立刻扔下鞭子过来,一把扶住那弟子倒下的身体。
“师兄……师,师兄……”那弟子越开口吐的血越多,他仿佛看到了什么,睁大猩红的双眼,面容极尽扭曲,却仍旧硬撑着抓住秦朔的手,像是要传递什么消息:“我、我……想起来了,是他,是……”
他没能说完余下的话,只在最后关头挤出小心两个字,之后便化作一摊血水,融进秦朔怀里。
秦朔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指尖颤了颤,怎么都没想到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已化作冰冷的血水。
这绝不是意外,有人不想他将话说完,所以动了杀念。
秦朔站起身,环顾四周,试图在这些人里找到凶手,然而每个人的神情都没有破绽,他们脸上的惊惧不像是装出来的。
沉默让恐惧无声蔓延,氛围愈发沉重。
终于,有人开口:“师兄,是不是你杀了他?”
怀疑的目光接踵而来,秦朔没有解释,只是望向他们身后。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响起,进门的身影让在场所有弟子浑身一震,心虚地低下头,慌张行礼:“参见掌门。”
曦明径直来到他的爱徒身前,温柔一笑:“朔儿,大殿的事已经交代完了,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师尊……”秦朔原想伸手,可想到自己身上的血,又退了半步,却被紧紧牵住,“无妨,师尊会带你洗净,不需要担心。”
道化掌门的话让在场弟子后颈一紧,清楚这话的言外之意是要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绝不能让他心爱的徒弟沾染半点血腥。
没有人敢应声,也没有人敢抬头,他们心里都有数,知道跟道化掌门对着干会是什么下场。
只有受了鞭刑的付恒心有不甘,在秦朔即将离开之时开口:“师兄──”
秦朔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付恒忍着疼,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
秦朔转过身,没有回答,跟上师尊脚步的刹那,他的脑海骤然响起未知的传音。
「子时三刻,湖心居。」
「到你给我解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