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我父亲当年对许多年轻官员考核结语,他本来打算等冊子写满就交给陛下,可惜……他没来得及。”
荣帝接过册子,一页页地住后翻,当看到罗谙那一列时,上面写着:此人有才,但品性卑劣,与庶母苟合,可用,但不可重用。
裴郅补充道:“后来臣查过,罗侍郎确实与其父的一位妾室苟合,那妾室名叫梅蕊。”
这话一出,震惊的是柴氏和罗月素。
柴氏喃喃,“梅蕊,我記得她,我嫁进罗家时,她还活着,没两年就病死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罗谙,“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罗谙再次笑出声来,“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过是喜欢过一个女子,我何错之有……我努力刻苦,却处处被人打压,难道也是我的错?”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却哭了起来。
一个笑,一个哭,像是一出荒诞的闹剧。
“为什么?”罗谙笑得更大声,“那是因为裴宣打压我,你父亲趋炎附势,也跟着处处为难我。所以我故意接近你,你很容易就对我芳心暗许。我娶你,全是因为裴宣,因为你父亲!若不然,就凭你,也配成为我的夫人。”
柴氏大受刺激,却是记起当初自己与罗谙私定終身时,父亲那失望又愤怒的样子。后来她以死相逼,父亲终于妥协。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嫁良人,庆幸自己当初的坚持,却不想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真傻,我真傻……”
荣帝一声令下,即有侍卫进来押走罗谙和赵颇。
十六年了,当年的真相终于清楚。
他看着裴郅,仿佛透过这张年轻的脸,看到另一张年轻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故人在他的记忆中永遠年轻着,却永远不会再见。正如那些难忘的年少时光,终将埋葬在帝王的脑海中。
须臾,他褪去帝王的威严,难得展现出寻常长辈的慈爱,“郅儿,凶手都找出来了,你也该放下了。”
裴郅眼尾红着,隐有泪光,“多谢陛下。”
他拍了拍裴郅的背,似是在安慰。
半晌,他抬起头,不知是在看屋顶,还是在看什么,感慨道:“凤章,你也该瞑目了。”
帝王的眼泪无人能见,哪怕是动容之时。
裴郅恭送着他,久久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芳宜郡主和顧荃不知何时过来,默默地立在一旁。
罗月素扶着柴氏,柴氏看着站不稳的样子,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一直在念叨着,“我真傻,我真傻……”
她们慢慢地往出走,裴府的人见到,远远地避开。
罗月素下意识朝那边看去,当看到那一对壁人般的男女时,一时有些恍惚。
那素着面,衣着简单的女子,玉色倾城而平静从容,那令人难以忽视的美貌与气质,仿佛与凡尘格格不入,竟然让人连嫉妒都生不出来。
她清楚地认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可笑,居然还想去争,却不知她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她连去比的勇气都没了。
“也是可怜人。”芳宜郡主看着她们,感叹道。
顧荃还记得初次见到她们时的样子,柴氏那满脸的幸福,眼晴里全是被爱情滋润的光彩,何等的让人羡慕。
而今谎言被戳破,幸福与光彩皆已不再,像被人抽去了魂魄般,只余欺骗与受伤,确实是令人唏嘘。
“或许对她来说,伤心难过的不是被骗,而是没能被骗一辈子。”裴郅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顾荃的。
顾荃岂能感觉不到他眼神的不对,当下心头一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小声道:“不许翻旧账!”
他“嗯”了一声,气息压近,“那你以后要记得对我好。”
顾荃:“……”
第102章 顾荃弯着眉眼,握住他……
*
长庆侯府。
灵堂內外哭声仍旧不断,若仔细听去,不难听出许多哭声中的敷衍,干干地抽答着,不见多少眼泪。
嫡系一脉与庶出中的嫡出在內,庶支的庶支则在外,哪怕是这种时刻,出身的高低,与嫡庶的区别仍旧顯而易见。
跪在棺椁最前面的是趙瑾,棺椁里躺着是他的親生母親,按理说他應该是最为伤心难过的那一个,但此时的他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往外瞄。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他心下一喜。
不等他站起身来,便听到有人惊呼,“金吾衛,金吾衛将侯府给圍了!”
他心里的喜悦瞬间散去,惊骇之下险些又软跪在地。
“金吾衛怎么来了?”夏氏白着脸问。
没有人能回答她,所有人和她一样震惊,甚至有人开始惊惶失措,尤其是原本就在外面的那些人,已经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