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罗谙甚至都未多看她一眼,眼底隐有厌恶,再次向荣帝喊冤,“陛下,臣有罪,臣后宅不修,交友不慎,才酿下大祸。”
他认罪了,又等同于没认。
后宅不修,交友不慎,皆都不是真正的罪。
“裴宣不死,你我将永无出头之日,这话可是你说的?”裴郅问他。
他瞳孔一缩,“裴大人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你从哪里听到的?”
话音刚落,又有两人被帶上来,一是赵颇,二是程淑。
程淑先说证词,赵颇跟着承认这是他们私下说过的话。
“你……”罗谙似是很愤怒,也很失望,“你我是郎舅,私底下说话难免随意了些。是你总向我抱怨裴宣,说裴宣光芒太盛,壓得你黯然失色,还说你父亲临终之前有遗言,日后让你将侯府的爵位让出去,你心中不满,忿恨难忍,我一时与你共情,便感慨了这么一句,哪知你竟当了真……”
又对荣帝道:“陛下,赵侯爷做下的事,臣是半点也不知情,还请陛下明鉴。”
“朕未曾说赵颇做过什么事,你怎就断定他做了什么?”荣帝眯着眼,威严更盛。
他低下头去,身体伏得更低,“这……臣是乱猜的,若不是他犯了事,今日便不会在这里。陛下,这些年臣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您是知道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臣连子嗣都没有,家中更是积余之钱财。若臣真与施家同谋,所为哪般?又所得哪般?”
“所为哪般,所得哪般?”赵颇喃喃着,失魂落魄。
当暗门打开时,他看到荣帝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一转头看到死而复生的裴郅,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么多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梦醒后是一场空。
他看向罗谙的眼神,忽然诡异起来,“是你!是你骗了我!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动我的兄长……我从未想过要兄长的命,是你逼我的!”
罗谙变了脸,暗骂蠢货!
如果不是这蠢货妇人之仁,当初死死护着裴郅,没有斩草除根,何来今日之事?
“赵侯爷,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赵颇痛哭流涕起来,“我没有想过害兄长,我只是想让他无牵无挂,日后从我这边过继子嗣,到时候顺理成章地拿出属于侯府的东西……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这样的话,他也对裴郅说过。
罗谙大急,“陛下,您别听他胡言乱语,他……”
“我没有胡言乱语,你自以为自己做事谨慎,无半点遗漏,你怕是没想到那几个人手里竟然有你写给自己親信的信,他们以为那信是我写的,上门来要挟我,然后被我给埋进土里当了花肥……哈哈……书上说的没錯,果然以血肉为肥,花草生长最为
茂盛……”
像是为了呼应他说的话,荣帝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信。
罗谙还想为自己辩解。“陛下,臣……”
“二十年前,艽关道的事,也是你做的。”荣帝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杀气,不等他反驳,又问:“若是朕猜得没錯,你那时针对的就是裴宣,你想挑起冯怀信对裴宣的敌意,让他与裴宣作对。”
帝王的猜测,不是真也是真。
他听到帝王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像是催命的咒,直到那金绣龙纹的鞋子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为什么?你为何如此痛恨裴宣?”
罗家与裴家无怨无仇,荣帝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布局算计多年,到底是为什么?
这话无异于定了罗谙的罪。
罗谙自知再无转机,慢慢抬头的同时,竟然笑了一下,“陛下,您可还記得第一次见到臣,是在哪里?”
荣帝有印象,回道:“斗春雅会,梅台书院。”
那时他还是太子,裴宣是太子伴读,他们一起创办了斗春雅会,意在为将来择选有用之才。
“陛下好記性。”罗谙脸上的笑慢慢敛去,“我有那样的父亲,旁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对我心存偏见。我比誰都刻苦,披星戴月一日不敢懈怠,那次雅会,是我的机会,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对我刮目相看。
明明我的诗作比别人好,我的文章更出彩,裴宣却视而不见,将头名给了别人。他生来就身份尊贵,说捧誰就捧谁,说踩谁就踩谁,我在他眼里好比蝼蚁,他想打壓就打壓,他想践踏就践踏,我不应该恨吗?”
“所以你就心心念念要杀我父亲,杀我全家!”裴郅压抑地低吼着,幽漆的眸中不止是恨,还有痛。“我父亲说的没错,你品性卑劣,不堪为用。”
说完,他取出一本冊子,呈到荣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