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慨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孙子孙媳因为程淑而闹矛盾,一个愤而离去,一个被挡在门外。
月上中天,雲团如絮。
风吹动着那一片片的雲团,不停地移动着,但仰望天空的人,却生出一种錯觉,仿佛不是那云在动,而是明月在云团中游走。
裴郅站在门外,清冷俊美的脸上隐现无奈之色。
“你小子切记,万事顺着她,她说什么都对,千万不要反驳。她想如何就如何,莫要违背她的意思。她若不想见你,你就躲远些。”
这是徐郎中对他的另一番交待,如今看来还真是没錯。
他压着声,隔着门道:“祜娘,我錯了。”
过了一会儿,南柯开门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傳话,“大人,夫人问你,你錯哪了?”
“祜娘,我全错,我什么都是错的。”
什么全错,什么都是错的,分明就是敷衍!
顧荃如是想着,清了一下嗓子。
南柯立马心领神会,关门进去后没多久,再次开门,这次更不气看裴郅,且声音更小,“大人,夫人说你态度不端正……说讓你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房。”
“那她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夫人没什么事,就是嫌热,讓奴婢等又添了些冰块。”南柯如实回道。
怀孕之人心火旺,体温也比常人更些。
裴郅如是想着,放心了些。
“你告诉她,是我不好,我说错了话,我一定好好反省。”
南柯又进去,一直没有再出来。
裴郅等了许久,里面一点动静也无。
“祜娘。”
回答他的,是里面烛火熄灭后的黑暗。
月光照在他得天独厚的容貌上,光影在高挺的鼻梁处分割,一半皎朗清俊,一半被暗影掩盖,仿佛是神与魔的结合。
明月时隐时现,一如他此时的心情,欢喜与担心交织着,一时为那玉人儿在意自己而雀跃,一时又忧心她把气坏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唯有他的呼吸与夜风。
他轻轻一推门,门便开了。
外间的南柯自是没有睡实,一听到动静立马警醒,待看到来人是他后,赶緊重新闭起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掀开内室的珠帘,他目光定在那半挂起的纱帐内。
饶是凉意十足,衣着单薄的女子仍旧贪恋着凉快,胳膊腿儿的都露在外面,睡姿委实称不上雅观。僅是一眼,他便不敢再看,生怕自己起了不合时宜的心思。
他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大掌托起那纤细的玉腕,两指探了探脉象,反复几次后才放下。
良久,他动作极轻地上床,侧着身体躺在最外面。
一夜再无话。
顧荃一觉睡到自然醒,床上只有她自己。她伸着懒腰,感觉身体爽利了些,不知是那些药包有效,还是她的心理作用。
猛地想昨晚的事,问南柯,“他后来还有说什么?”
南柯欲言又止,最后道:“今早大人走的时候,说讓我们好好照顧你,若有什么事立刻派人去報给他。”
“你们是我的人,照顧我的事还用得着他说。”
一听自家姑娘这語气,南柯和黄粱无奈地对视一眼。
顾荃也觉得自己这情緒有些莫名其妙,没太好意地捂着自己的脸,“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无理取闹?”
“这哪里是姑娘无理取闹,分明是姑娘肚子里的小主子在闹人。”黄粱道。
“……”
顾荃有些无語。
她肚子里的不过是个小胚胎,背得了这么大的锅吗?
谁知南柯也跟着附和,“奴婢听人说,这怀了身子的人一應不适,全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折腾人,等过些日子孩子大了些,也就懂事了。”
再
大也是个胎儿,懂什么事?
顾荃更是无语,喃喃着,“反正肯定不是我的错,我是多么心胸宽广的人,岂会如此小心眼。”
听到她这话,黄粱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时,前院的下人来報,说是顾茵来找她。
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把她带进来。”
*
顾茵是头一回来裴府,被人领着往里走的同时,心中万般复杂,一是惊叹,二是羡慕,三是嫉妒。
裴府是长公主府的规制,非一般的府邸可比。
这一路的开眼讓人五味杂陈,等看到那个曾经病弱的堂妹,哪怕一身宽松的常服,仍旧美得惊心动魄,且娇媚不失贵气时,她终于清楚认知到她们之间如今的差距。
正如姨娘所说,她们现在巴结都来不及,更不敢轻易得罪。所以她当然不是空手而来,还带了不少的礼。从那些礼品的贵重程度来看,應是费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