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游(3)
“嗯,你可以走了。”北奕轻飘飘地说道,话音未落,秀才便窜出了几米远,看样子是真的想了很久了。
远处看不出什么,离近了看,才发现这门早已被人破坏,如今虚虚地掩着,一推就倒。
北奕一脸无辜地看向燕怀朝,双手摊了摊,燕怀朝撇过脸,捂着嘴掩饰似的轻咳了几声,抬步跨进屋子里。
北奕紧随其后,屋子不大,前厅连着卧房和火房,“分头行动,我去火房,你去卧房,最后再勘查前厅。”燕怀朝率先提议道。
“好。”北奕身手敏捷,三两下绕过地上狼藉之处,掀开布帘子,进了卧房。
卧房与书房是一体的,大多数寒窗学子却是如此,书桌上的书被毫不怜惜地扫到了地上,桌上留有不规则的刀痕,油汀被打翻在地,浸染了书籍。
北奕捡起一本册子翻了翻,没什么特别的,记录的都是些日常琐事,其主人在内页属了自己的名字,看到这个姓氏,北奕撇了撇嘴,姓什么不好,偏姓赵。
木床上亦有刀痕,最明显不过的是那床被子,划拉出了好大一个口子,由此可见,他们是真的想要秀才的命。
火房里的窗开着,许是为了通风,许是,燕怀朝走近一看,发现窗上留有部分脚印,杂乱无章,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绝对不是一人所为。
燕怀朝踱了几步,脚下似有异物,挪开一看,是碗勺破碎后的瓷片,他拿起来仔细一观,发现上面沾染了血迹,或许是在破坏时不留神割到了手。
在其不远处一颗圆润的玉珠透着莹莹光泽,燕怀朝将它拾起,小心地放好,这可能是那些人身上的东西。
两人一同回到前厅,分秒不差,未曾对话,默契地在前厅两侧查看起来。
结果理所当然的是未发现什么线索,但两人还是有些许失望。
路上两人各自交换了线索,脑中有那么点思緖,但还缺少最关键的一部分。
一阵沉默,燕怀朝突然出声问道:“阿奕怎么突然想管这事了,我以为阿奕只想尽快到太行水镇破了凶案,然后回来继续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北奕放慢了步子,“嗯,或许我这么说不太准确,但在我回答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怀朝,你相信因果吗?”燕怀朝停下了,想到自己对秀才产生的影响,和尚对秀才的警示,秀才因而逃过一劫,他道:“我信。”
北奕转过身,逆着光,对燕怀朝莞尔而笑,“还记得护国寺住持曾说我很有佛缘这件事吗,既然种下了这个因,就看它结出一个如何的果了。”
北奕不再多说,伸出手,“怀朝愿意陪我去看吗?”
燕怀朝握上了北奕的手,“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从未改变过立场。”虽未言明,但答案却是如此的明显。
第3章 太行水镇
其位于燕都古城易县西部,背靠太行山,面对易水河,与清西陵为伴。
一路走来,北奕与燕怀朝便见识了路上的好风光,到达太行水镇,时近黄昏,两人寻了一间客栈投宿。
这家客栈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唤作‘此间客’。
然而刚入住没多久,当地的父母官不知从哪收到的消息,亲自登门拜访。
“两位公子,粟裕叨唠了。”粟裕看到北奕身上未卸下的包袱,心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无碍。”燕怀朝先一步道,几步上前,为这位县令倒了杯茶,“请。”
北奕卸下包袱,将之放到了一边,想起客栈老板热情好客的模样,又见这县令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上门拜访,对他们礼待有加,除去爷爷的这一层关系,想必对这太行水镇是真的看重。
粟裕见对方招待自己,安心喝下那杯茶,说起那凶案起来,费了一番口舌,北奕皱眉,“你是说昨夜又有人被杀了,且与上一桩凶案是同一伙人所为?”
见北奕问起,粟裕不敢马虎,点头称是,遂与之说起上一桩凶案,了解过后,北奕蹙眉沉思。
昨日夜里的死者是一码头渔民,不捕鱼时,也会充当船家渡人过河,意外得知他曾渡过一位僧人。
翌日清晨发现渔夫被杀,以及渔夫的船不知所踪。
那僧人大概是秀才口中给了他警示的一个人,太凑巧了,那一伙人与闯入秀才家中的那一伙人有没有可能是同一批人呢?
上一桩凶案满门没留一个活口,官府对外称死者只有商贾之家王府待字闺中的小姐,是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且王老爷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若是将消息放出,怕是会引起不小的影响。
此案表面像是强盗入室抢劫,实则女眷身上首饰一个没缺,只随意拿了几件值钱的东西,倒像是故意闹大。
太行水镇在北府管辖地内,北奕记得王府早年也与他们家有过商业往来,偏偏是王府,也极有可能是冲着他们北家来的。
北奕看向粟裕,“光是这些还不足以下定论,我要去码头和王府看看,还有她们的尸体。”
燕怀朝插了一句,问道:“粟大人可有查过死者与什么人有仇,当日见了谁,做了什么?”
“有查,师爷有把这些信息记录下来。”粟裕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那些都在衙门里,我出来得急,没拿上。”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位县令大人还真是有点天然呆啊,两人连忙表示明日一同去衙门查看就好。
照顾到北奕是北家少爷,虽是将门之后,可他没上过战场,大概是没见过尸体,又听说他天生体弱,粟裕提了一句,“仵作的验尸结果也记录了下来,北公子不必去看尸体。”
北奕神秘地笑笑,“我去看她们的尸体,可不是为了确认死因。”
燕怀朝想到他找到的那颗珠玉,心知他在想什么,为了以防另一种情况发生,他好心的问了一句,“尸体你们没动过吧?”
北奕显然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不由得脸色有点僵。
“没有没有,在接到北老将军的命令后,尸体一直都保持原样放在义庄。”粟裕似乎是明白了一点,“北公子是要看她们的衣着饰物?”
北奕恢复过来,欣赏地看了粟裕一眼,“你说的不错。”随之将秀才遭遇之事告知于他。
粟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明日就可映证此事。”朝两人拜了拜,“打扰多时,望两位见谅,粟某告退。”
粟裕走后,房间里陡然间静了下来,北奕手作拳状,抵着下巴,语气散漫,又带着点调戏意味,“怀朝,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燕怀朝因为这句话,脸色有些不自然,北奕这样说完全是给了他希望,强作镇定地说道:“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想除了你家人外,应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阿奕。”
说这番话时,燕怀朝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北奕,他所说亦是他所想。
北奕被这一记直球打的有点懵,他这是被反调戏了?
本想说句玩笑话混过去,但在对上燕怀朝的眼睛时,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卡住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燕怀朝,放弃似的点了点头。
燕怀朝得到北奕的回应,霎时间眉眼含笑,叫人如沐春风,北奕一时看得怔了,唇边微漾,捏了捏燕怀朝的脸,“看到我承认,这么高兴啊?”
燕怀朝握住了北奕在他脸上四处作乱的手,眼中的认真让人不可忽视,“当然,这样子的阿奕可不多见。”
在那一刻,北奕的心,动了,在三年前他的时间停止了,而现在在他眼中,四周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原来命定之人是他啊。
果真是应了了尘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晨露挂在枝头,欲坠不坠,绿叶尾梢那一滴露水终是落下,浸入土壤。
北奕悠悠转醒,恰逢燕怀朝进来叫他,“北大少爷,你醒了?快来洗漱,粟县令可是早早的就来了,现在楼下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