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折磨和食物的恶心在身体里激烈地拉锯。
最终,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拿起旁边一根同样被摩挲得油亮的粗糙木筷。
她夹起一小块勉强能辨认是菜梗的东西,闭了闭眼,仿佛要将所有的感官都封闭起来,然后,缓缓地、艰难地,向嘴边送去。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缓慢和沉重。
就在这时!
“啪!”
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猛地从旁边伸出,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地拍在舒瑶的手腕上!
破碗应声而飞,在空中划出一道污秽的弧线,然后“哗啦”一声,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那团灰败粘稠的糊状物,如同烂泥般溅开,糊了满地,也溅到了舒瑶本就污秽的裤脚上。
舒媚儿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饭堂门口,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身后跟着那几个跟班。
“哎呀!手滑了!”舒媚儿夸张地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恶意的快活,“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的好妹妹!你看你这饭,都脏了,掉地上了呢!”
她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舒瑶,如同看着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她伸出穿着精致绣鞋的脚,用鞋尖踢了踢地上那滩散发着酸腐恶臭的糊状物,笑容越发灿烂恶毒:
“不过呢,反正你也是吃泔水的命,地上捡起来吃,不也一样?”她弯下腰,凑近舒瑶冰冷苍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
“来,跪下,像狗一样,给本小姐舔干净!”
饭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杂役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又带着一丝病态的好奇看着这一幕。那个打饭的仆役也抱着胳膊,脸上是看好戏的狞笑。
刺鼻的馊臭味充斥着鼻腔。
地上那滩污物,如同舒媚儿此刻脸上扭曲的笑容,丑陋不堪。
舒瑶低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盯着地上溅开的污秽,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时间仿佛凝固了。
舒媚儿等得不耐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聋了吗?我让你舔!听到没有?还是你想尝尝鞭子的滋味?!”她身后的跟班立刻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中,舒瑶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散乱的发丝下,那双眼睛终于露了出来。
不再是空洞,不再是麻木。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漆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寒冰地狱在燃烧!没有泪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冻结万物的、沉淀到极致的冰冷!
那冰冷之下,是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和杀机!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玄冰的利刃,精准地、死死地钉在舒媚儿那张写满恶毒的脸上。
没有言语。
她只是微微动了动。不是弯腰,不是下跪。
她挺直了脊梁,坐得比刚才更加笔直!
仿佛那根支撑着她的脊柱,是由百炼精钢铸就!
然后,她伸出同样沾着污渍、微微颤抖的手,没有去碰地上的污秽,而是拿起掉落在桌边的那根粗糙木筷。
她将木筷放在桌上,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接着,她双手撑着油腻的桌面,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身体依旧单薄,在舒媚儿和几个跟班的包围下显得那么脆弱。
但当她站直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凛冽的气势却猛地从她身上迸发出来!
那是被践踏到深渊也不肯折断的骄傲!
是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低头的尊严!
她看也没看地上那摊污秽,更没看舒媚儿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脸。
她转过身,背脊挺直如标枪,拖着疲惫不堪、沾满污秽的身体,一步一步,异常坚定地,走出了这散发着馊臭与恶意的饭堂。
每一步踏在冰冷的地面上,都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却如同擂鼓!
“你…你站住!”舒媚儿被那眼神和气势慑得一滞,随即是更强烈的羞恼和暴怒,尖声叫道,“反了你了!给我拦住她!”
跟班们反应过来,刚要上前。
“让她走!”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饭堂最阴暗的角落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最破旧杂役服、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子,正蜷在角落里,捧着一个同样破旧的碗。
他那只浑浊的独眼,此刻却异常锐利地扫过舒媚儿和那几个跟班,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那几个蠢蠢欲动的跟班瞬间僵在原地。
舒媚儿也认出了这老头,是舒家资格最老、几乎被遗忘的杂役,据说年轻时受过重伤,修为尽废,脾气古怪,连管事都不太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