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先帝的算计,太后的狠毒,皇上的隐忍,还有华妃、端妃这些女子的命运,全都是皇权棋盘上的棋子。我望着端妃手中合二为一的鲛人泪,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那你为何还要帮我?”我轻声问。
端妃望着永寿宫檐角的铜铃,眼神飘向养心殿的方向:“因为我知道,妹妹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心里有光,能照亮这吃人的紫禁城。”她将两枚鲛人泪塞进我掌心,“替我看好皇上,也替我……看看没有牵机引的春天。”
春风在三月初终于吹化了宫墙的积雪。我站在景仁宫的夹墙前,看着工匠们将最后一块青砖砌好。墙里藏着的,不仅是先帝的密档,更是无数深宫女子的冤魂。
槿汐捧着封嫔位册宝走来,上面用金箔刻着“熹贵妃”三字。我抚摸着册宝上温润的和田玉,忽然想起端妃搬进永寿宫那日说的话。
是啊,我心里有光。
第42章 驻颜丹
熹贵妃的金册金宝在春日阳光下折射出刺目流光,我抚过册文上“性秉温恭,度娴礼法”的赞语,只觉得那鎏金烫字硌得指尖生疼。槿汐捧着新制的鸾鸟朝服进来时,正见我将先帝密档锁进紫檀木匣——匣底还躺着端妃给的那对鲛人泪,此刻合在一起,倒像两枚凝固的叹息。
“娘娘,皇贵妃娘娘差人送了盆绿梅来,说您喜欢‘疏影横斜’的景致。”槿汐将青瓷盆搁在窗下,梅枝上凝着的露水忽然坠下,在青砖上洇出个淡痕,像极了端妃那日咳在帕子上的血点。
永寿宫的绿梅开得正好,只是端妃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亲手折枝插瓶了。自迁居永寿宫,她便称病闭门,连皇上每月一次的探望都常以“汤药刚服下”为由推拒。我知道她在躲什么——躲皇上眼中混杂的愧疚与忌惮,也躲这深宫之中无处不在的眼线。
“去回了皇贵妃,就说本宫明日去永寿宫陪她下棋。”我替鸾鸟朝服系上珍珠璎珞,镜中的女子头戴七凤金钗,霞帔上的织金云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对了,把那罐暹罗进贡的血燕给皇贵妃送去,就说……就说看在她当年‘护驾有功’的份上。”
槿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福身应下。她定是想起了三日前,小厦子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发现的那截染血帕子——帕角绣着端妃常用的缠枝莲纹样,上面用胭脂写着“牵机引未解”五个字。这深宫之中,哪有真正的解药?端妃不过是用最后的力气,替我铺好了路。
第二日踏入永寿宫时,满室皆是浓重的参药味。端妃斜倚在铺着白狐皮的软榻上,手里捻着串沉香佛珠,指节瘦得几乎能看见青筋。她见我进来,竟难得地笑了,露出一口过于整齐的白牙——那是前日太医院新镶的义齿,据说是用南海珍珠粉混着牛骨磨成的。
“妹妹如今是熹贵妃了,这宫里的规矩,怕是要改改了。”她示意侍女奉上茶,青花盖碗里浮着几片干瘪的梅花,“听说昨日选秀,皇上又留了三位新人的牌子?其中那位富察氏,可是孝贤皇后的族妹呢。”
我搅动着茶碗里的梅花,水面映出端妃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富察氏?我想起昨日觐见时,那女子跪在丹陛下,袖口露出的翡翠镯子正是当年太后赏给隆科多侄女的那对。看来太后虽被软禁,爪牙却未除尽。
“姐姐放心,新人再得宠,也需懂规矩。”我放下茶碗,故意让七凤金钗的流苏扫过端妃的手背,“就像这梅花,若不懂‘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本分,终究是要被扫进残荷池的。”
端妃猛地咳嗽起来,侍女连忙递上痰盂。我瞥见痰盂里的暗红血迹,心中一凛——牵机引的毒已侵入肺腑,看来她撑不了多久了。
“妹妹果然是聪明人。”端妃用帕子擦着嘴角,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冰,“那对鲛人泪,你可曾试过?”
我心中一震。那对鲛人泪被我藏在妆台暗格,从未示人。端妃怎会知道?
“姐姐说笑了,那不过是前朝旧物……”
“旧物?”端妃笑得更大声,咳得几乎喘不过气,“妹妹可知,先帝当年命人寻鲛人泪,并非为了解牵机引,而是为了……”她突然凑近我耳边,声音轻得像游丝,“为了炼‘驻颜丹’。”
驻颜丹?我猛地抽回手,撞翻了桌上的茶碗。青花碎片溅在端妃的狐裘上,像撒了把碎玉。先帝晚年痴迷炼丹,这事人尽皆知,可谁也没料到,他竟会用鲛人泪做药引!
“太后当年怕先帝因丹药误事,才偷偷在端妃的药里加了牵机引——她怕的不是端妃泄密,是怕端妃知道了驻颜丹的秘方,会抢了她的恩宠!”端妃的眼睛亮得吓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我的袖口,“那秘方就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