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她的后背虽被大力推上了石壁,可男人撑在她后背的左手,却替她抵掉了大部分的冲击。
只是石壁与指节碰撞的骨节错位之声,在耳畔清晰可闻。
她不敢想象那一下,会有多疼。
原本到嘴边的滞责,也全然变成了对他的担忧,“你无事吧?”
男人无视了她的关切之意,漠然地继续自己的猜测:
“这次又是靠的什么通信的?”
“让我猜猜。”
“是那个菜贩又伪装成哪家的货郎了?还是那家糖水铺子的摊主收了银两替他递话?”
“抑或是,你想同我说,你与宋序无需中间人传信,便能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最后那句话,那八个字,薛适几乎是一字一咬地从口中吐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冷冽之意,似要将所有背叛他的人都绞进齿间,碾碎。
他掰过姜岁欢的小脸,逼着她不得不直视他,“说。”
力度之大,他指腹所压触过的少女的皮肤,瞬间变得血红。
在薛适连番的无理逼问下,姜岁欢也是收回了对他仅有的一点怜悯之心。
情意褪去,她浑身的骨血都叫嚣着要与面前的男人相抗。
姜岁欢高傲地昂起头,轻笑着将最能刺激男人的话幽幽诉出:
“薛大人,我请问我与子烈如何,与您有什么关系?”
“您现在该做的应是陪着孟娘子好好在集市上解乏,而不是来这边管我这个主不主,婢不婢的人的去留。”
“你可以继续派人盯住我,我也会继续一遍一遍地逃。”
“我有数以万计次的逃跑机会,我可以失败无数次。但你,只要看漏我一次,就再抓不住我了。”
“大公子,这样看来。你说究竟是你的赢面大,还是我的赢面大?”
虽然她并不明白薛适为何对她的去留如此执着。但就算不论缘由只论因果,她还是能轻松找到男人的罩门所在。
与她料想的一样。
薛适彻底被她点燃。
她能感受到男人因为她的这几句话瞬间紧绷,浑身剧颤。
若不是天太黑,她此刻应能欣赏到男人浑身暴起的青筋,和刹红的眼角了。
前提是,男人没有因为她的这番话而盛怒到掐住她的脖子的话。
薛适因着姜岁欢的这番挑衅,怒不可遏。
那句“只要看漏我一次,就再抓不住我”与“究竟是你的赢面大,还是我的赢面大”,几乎要将他击溃。
他从未想过心脏会因为这两句话颤动地如此剧烈。
在明白她终究会逃离自己的那瞬,薛适甚至觉得眼周的世界就要崩坍。
他不断缩紧着扼住少女咽喉的五指。
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就这样掐死她吧,只有尸体才不会逃。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捶打着他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弱。
身下的少女似乎放弃了抵抗,遵从了命运。
她呜咽了两声,顺从地垂下了双手,从喉间挤出一句难听至极的声音,“至少……在子烈…身边,我是自…由的……”
姜岁欢原以为这句话一出,就能加速这场死亡折磨,直接将她送上路。
可谁知,男人不知是被哪个字踩到了痛脚,竟大喘着粗气,松开了她的脖颈。
在冲破窒息的那刻,姜岁欢也没有精力去揣度男人的思绪了。
生理性的求生欲让她本能地长大嘴,大口地呼吸着周边空气。
大把大把的气体在瞬间将干瘪的肺部填满。
疾吸带着灼烧般的痛感,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出划落。
姜岁欢瘫靠在墙上,这几日捺下的所有压力与折磨,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你们薛家人都是疯的,全是疯子,没有一个正常人。我看见你们就恶心,恨不能你们今夜就全都遭到报应去赎罪。”
白日里尼庵那场掩罪屠杀又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重过了一遍。
她有些崩溃捂住脑袋,“薛适,你若是对我还有些情谊,就放过我吧。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我无非就是在你眼盲时照顾了你一段时日,与孟娘子在崖下救你,照顾你的情分怎么比?”
说起那位孟娘子。原先姜岁欢心里,还是有恨的。
就算她原先存了不良心思,但她在崖下那些照顾他的艰辛时光,也是实打实存在的。
多少次冒冷冒雨从城中到荒野的穿梭,多少脚步的来回,多少个相处的日夜。
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官家千金领去了功劳。
养尊处优的玉叶金柯,娇滴滴地换一声“景润”,就将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抹去。
她怎会不恨?不恼?
可几番相处下来,她又觉得,那女子是至真至纯,璞玉浑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