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腹诽,林烟湄真是个小鬼,这人也没告诉她姓什么吧:“没有。”
“那,你多大?”
林烟湄的好奇心熊熊燃烧,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
“二十。”
江晚璃聊腻了,她还没探清楚这家的底细,好端端的,怎让小鬼反转时局了呢?
“我有些乏,可否睡会?”
“哦,好。”
林烟湄站起身,临走还不忘叮嘱:“别忘了涂药。”
江晚璃没应声。
她躺倒假寐,却睡不惯坚硬的土炕,不一会儿就爬了起来,想下去走走。
这门户条件太差,不利于她养伤,若能离开理应趁早,也免得给人添乱。
且她失踪数日,下属估计急疯了。
“啊嘶…”
哪知,天不随人愿,她刚把腿垂去炕边,一股钻心的痛漫过膝盖,腿顷刻软了,吃不上一点力气,无法行走。
一个下午,她屡试屡败,最终不得不妥协于伤痛,老实坐在炕上休养。
林烟湄从未进来搅扰。
直到黄昏日暮,院中响起交谈声:
“她的衣服怎晾在外面?”
“只是补丁旧衣,不打紧吧。”
“收进来,她醒没?”
“醒过,吃过饭又睡了。”
老迈陌生的嗓音过耳,江晚璃警觉地坐直身子,她正欲从窗缝观察时,老少二人已前后脚进屋了。
她转头对上来人的视线,直觉这老人的态度不太友善。
但林烟湄曾说,是此人为她医治的,不好失了礼数。
江晚璃客气颔首:“多谢前辈救治,叨扰了。”
“既醒了,明早就走,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慧娘抽出肘弯的衣衫,递给她:“你的衣裳洗过了,明日换回来。”
“多谢。”
江晚璃双手接过了衣物,温声请求:
“我伤了腿,难以行走,可否多留两日?您放心,这段时日的照拂,我会报偿。”
“我家姐儿是随手救了你,不要报偿。”
慧娘最看不惯有人故意示弱乞怜,干脆拎出那件丝绸里衣,直白点破:
“你来路不凡,庙小不容大佛。这儿是萧岭,老少苟活不易,可怜可怜我们,走吧。”
江晚璃望着自己的里衣,愁眉紧锁。
萧岭?
她落水后,居然被冲进了流放地?
这老太太看着土里土气,说话却文绉绉的,眼光更是毒辣,怕是来头也不小吧。
此地确实不便久留。
但她走不了也是事实。
江晚璃为稳住人,飞速杜撰了个故事,想博取同情:
“我是河上游朔方使君府放归的女侍,投亲半途遭匪截财,意外从十余丈的山间坠江到此,人生地不熟的,实无处可去,还请阿婆收留两日。”
慧娘冷嗤一声:“普通女侍需要借乞丐服遮掩身份?”
“遮掩?您误会了。”
江晚璃的手抚过柔滑的里衣料子,面露神伤:
“衣衫是使君府赏的。我不知府外险恶,露富招了贼,行囊尽失。多亏一乞儿好心,给了我衣穿。今时我身无分文,但投亲后必会报恩。”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眼眶的泪花就要掉下来了。
林烟湄看软了心肠,愈发怜惜江晚璃的遭遇,手绞着裙摆,为难极了。
但见多识广的慧娘是半个字也不信。
朔方节度使的官位确实不低,但使君自己都未见能穿得起成色极佳的纯白蝉翼纱,更不可能大方到赏给不再留府的侍从。
“为达目的,玩弄人心,是最卑劣的手段。姑娘聪慧,应知自处之道。”
慧娘有难言的苦衷,有些事她清楚,但林烟湄年幼未经世事,还没到知晓隐晦、背负前尘的时候。
逼仄的小屋内,三人面面相觑,静得出奇。
无处落脚的江晚璃见慧娘铁了心赶人,决意以退为进。
她垂着头一点点挪下炕,黯然低语:“是我不懂事,我这便走。”
“…砰!呃…”
人有心逞能,腿却受不住作践,落地一刹,江晚璃就没骨头似的向前扑去,栽倒在地。
“婆婆,再留她两日吧!”
林烟湄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江晚璃吃痛不吭声的隐忍模样刺痛了她的眼,迫她开口替人求了情。
“你糊涂!”
慧娘知道江晚璃在存心利用林烟湄的仁慈,但她也明白,执意回绝会伤了孩子的心。
是以,她只能选择漠视,忿然离了小屋。
拖过今晚再议。
斜阳半垂,低矮的木屋内昏黑如夜。
林烟湄扶着江晚璃坐稳,余光瞥见墙角纹丝未动的草药,心口有些堵。
她想起了那枚玉佩,便从枕下翻出来物归原主:
“婆婆战战兢兢过活,嘴硬但心不坏,你走后,请别怨她。你信不过我们的药?但我家贫,需明日去集市卖山货,才有钱抓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