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帅包庇协助太女出逃之人,可是欺君之过。我奉圣命迎回殿下,太后允我全权督理、先斩后奏之权,可不是让我装聋作哑的。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接。”
“岚儿腿伤着,已卧床数日不曾外出,府内人尽皆知,你可别空口白牙污蔑人!”
话音过耳,安芷不禁觑眼挖苦:“嗯,女儿伤着,你却把人往操练场拉。她是因谁遭到了你的迁怒,还需我请你的下属来,当着你面审问么!给你留了颜面就接着!来人,带楚岚走!”
“我看谁敢!”
楚筠见事无转圜的余地,眸光倏利,她广袖一扬,府内上下各处忽而涌出了大批亲卫,各个手握刀剑,满目警觉地将安芷及其亲随围在了院中。
安芷扫过满院人手,冷眼瞪着楚筠:“我看你是疯了。挟制钦差,脑袋顶腻歪了不成?”
“我未下令。”
楚筠占了形势的上风,底气便足了,她环视着得力的下属,与人悠然周旋:“她们,也没对你做什么。老友间闹僵不好看,我只想请你回房再用杯茶,好生谈谈。”
“呵…”
安芷不屑冷嗤一声,从容摆弄起了大拇指间的玉扳指:
“果然,人据守一方说一不二惯了,就容易自傲翘尾巴。我数三下,撤了你的兵。否则,你就睁大眼睛好生瞧瞧,我是如何走出你的府邸,还将你母女押回京候审的!三。”
楚筠无动于衷,无视了她的威胁。
“二。”
安芷理了理衣襟。
但楚筠依旧与人僵持着,阵脚没乱。
“一。”
话音落,安芷斜她一眼,拂袖经过了她身旁,步伐特别坚毅。
“好!我认输!”
说时迟那时快,楚筠猝然回身抓住了安芷的衣袖:“别伤我女儿,内情我已查清,你跟我去书房,我都告诉你。待上奏圣人时,请你莫提及小女,说到底,一切过错在我,是我失察。”
安芷顿住脚,却一直在用力扯自己的袖子:“都敢对我刀剑相向了,我信不过你。”
“我求你,老姐姐求你,行吗?”
心忧不已的楚筠嗓音已不再稳当,甚至缓缓弯下了孤傲的脊梁。
“你干什么!起来!”
安芷大惊失色,忙拿双手拖住了她的臂弯:“万万不可,太后都准你入殿不拜了,你何苦折煞我。罢了,我再听你一言。”
“多谢安将军。”
楚筠借着她的力道直起身,在前半步扬袖引路:“这边请。”
安芷信步跟了上去。
行至书房门前,楚筠突兀止步,微偏头瞥向安芷,只用二人听得到的气音,戳穿了对方的老底:
“安妹妹还是喜欢使诈,我其实已料到你入府匆忙,没后手和暗桩了。单凭你身侧随侍,护不住你。但扪心自问,我想护女儿是真,不想伤你也是真。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我担了过错。”
安芷毫不意外,反而笑盈盈给人拱手赔了礼:“战场上几经生死的情分,我自是信得过。然,世人都说为母则刚,我不用计逼你,你哪肯同我讲真话?伴君不易,还请你体谅妹妹的难处。”
自知棋差一招的楚筠无奈摇摇头,推开了书房的门:“进来吧。”
待安芷入内,她急忙落了门闩,而后拽着人直奔内室的一处暗格,摁下机关后,一条黝黑密道显露眼前:“请。”
安芷瞧见密道,忍不住扶额调侃:“不愧是你啊,府宅内还有这猫腻。你引路,我跟着。”
“还怕我害你不成?”
楚筠端着烛台,快步走到前头开路,但入了密道没几步,她就停了下来,拿烛火照亮一块墙砖:“我的疏漏和那群孩子的破绽,就在这。”
安芷凑近那块平平无奇的墙砖打量半晌:“看不出异样,何解?”
“咚咚咚”
楚筠曲起手指叩了两声。
“空响!”安芷好生意外:“哈哈,你的密道被人盗空了?小侄女挺会省事,够机灵的。”
“并非如此。”
安芷蛮力推开了那块砖:“这后面连通废弃暗渠,我督造时即是如此。但我没想到,岚儿居然敢跳下五丈深的枯井,借我的道,她莽撞一次不够,竟还怂恿殿下,一错再错!”
“五丈?”
安芷盘算着深度,瞬间慌了:“太女那小身板跳下去,不得摔残?你如何确定她们是走的这条路?”
“我府外布防你清楚,地面上,换你也逃不走。房顶高空亦有防御,鸟儿也难飞。疏忽仅在地下,因密道入口在我书房,我自认无虞,竟大意了。”
楚筠的指尖一寸寸抚过密道墙壁渗出的水珠:
“排除地表路径后,我想到了这,但下来查验时还觉得不可能。可巧昨夜落雨,墙壁返潮,孩子们犯傻,走前拿干灰抹了砖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善后,却露出了最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