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手指着闷声不吭的楚筠,硬压下满腹火气,幽怨嗔怪:
“老姐姐玩我呢?因你一封密奏,我出宫就直奔你这,三夜没阖眼呐!临了,你一句人丢了,就把我打发了?太女打小体弱多病,她能从你手里跑了?是长翅膀了吗?”
声声质问劈头盖脸砸进耳,楚筠却选择了缄默,背着手给人表演仰头望天。
安芷这话问的,看丢太女,到手的功绩说飞就飞了,她心里的气儿能顺?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急得安芷频频摊手:
“别装哑巴,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人在你府上消失的,太后那如何回话,你拿个主意。”
“我能有何主意?太女若真想靠翅膀飞走倒还好了,我墙头暗哨早逮到人了!”
楚筠逡巡着自家布防森严的庭院,花圃内一条松土的蚯蚓拉出的土痕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无比颓败地叹了口气,自顾自揉捏起因操练过度酸疼不已的肩膀,敷衍道:
“安大将军甭站着说话不腰疼,太女若是个省心的,宫里二位圣人至于半年寻她不见?”
“唉!”
安芷觉得这话颇有道理,这半年光景,她明里暗里的,一直在为寻找太女操心。太后但凡得了什么飘渺消息,就会暗中派她出京,但时至今日,无一牢靠收获。
此番,她之所以仍怀着强烈期待来朔方,乃是因楚筠的密奏与言婳的控诉完全对应,皆印证了江晚璃确在北疆的事实,她这才火急火燎跑了来。
习惯了碰壁的安芷无意为难旧日同袍,她望着疲累非常的楚筠,好奇寒暄:
“先说说你,刚我来时,你在演武场冲孩子耍什么威风呢?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怕闪了腰。”
闻声,楚筠侧目睨她一眼,大步流星往前走了:
“我乐意,不关你事!前厅备了乳茶,移步罢!”
她浑身解数用尽,把女儿欺负的梨花带雨,竟没能撬开孩子的嘴,这大半日的苦功白费,心里憋屈着呢。
即便她已凭排除法和实地勘验,坐实了家中密道暴露、江晚璃借路出逃的真相,但自己查出始末与听女儿亲口承认原委,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而且,楚岚与江晚璃出逃之事有涉的内情,她是说什么也不会抖搂给安芷的。
鬼知道这被找人逼疯的杀神会如何磋磨她的宝贝闺女!
“乳茶?多年未饮,都快忘了滋味了。可是你亲手调配的?欸?你慢些走!”
累到快散架的安芷慢悠悠在后溜达,不料楚筠根本不等她,说话间前头的人影都快看不清了:“这狗脾气!”
身侧紧随的下属偷摸捡了个乐子。
一声隐忍偷笑引得安芷回眸瞥了眼侍从,她稍一琢磨,顿住脚低声吩咐:“你设法混进府内侍从的圈子,打探清楚老楚母女有何矛盾,要快*。”
“得令。”
下属颔首,与安芷反向离开了小院。
火炉上,醇香的乳茶被煮得咕嘟咕嘟响。
安芷搁下茶盏,起身踱去窗边,赏了半晌边塞壮美的落日,直到苍穹上挂起弯月,她才开口与人闲聊:
“上次与你共赏边塞夕阳,竟是十年前了。老楚,年轻咱一同领兵时,数你最泼辣,老了老了,你倒添了几许柔肠。”
“你哪只眼老迈昏花,竟看出我有柔肠了?若饿就直说,太女既丢了,不便给你办宴接风,但家常便饭还有,你不挑就留下吃。”
安芷略显失落,回身扫视赖茶案前不动的楚筠:“席间就咱俩?”
楚筠不屑回怼:“嫌人少你下馆子去。”
“呵,你看你,又急。”
安芷哂笑着坐回了她对侧:“俩人不热闹,何不叫上夫人和侄女?就当我蹭顿你的家宴。”
提议过耳,楚筠捏着茶盏沉吟良久,不经意间掀起眼睑去瞄安芷的神色。
慈眉善目、眼弯弯的,瞧着真像故友闲聊该有的模样。
但楚筠就是觉得不安生,下意识怀疑老狐狸在合计什么小九九。
她二人相见不过半日,安芷有意无意的,可提她女儿好几次了!
“夫人近日身子不爽利,甚少与我同席。岚儿上午累着了,大抵爬不起来,算了吧。”
“看来,老伙计是不肯给我面子了。”
听得回绝,安芷扶案而起,脸上笑意一扫而光:“你不愿邀我赴家宴,我就识相些。但我有心见见侄女,这请求不过分吧?来人,请楚岚姑娘跟我去趟州狱,我请她吃顿牢饭!”
说罢,她拂袖便走。
“安芷!”
楚筠登时傻了眼,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拦停廊前:“有话好说,你怎说翻脸就翻脸?州狱污糟,关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你让岚儿去,合适吗?”
安芷负手立在阶前,淡然审视着这护犊子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