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
江祎哭笑不得:“古往今来,哪个乱党听劝?朕要你提她的脑袋来复命!”
“…”
林烟湄哑然。
“母亲不可,”江晚璃慌了:“南疆混乱,连安芷都没了消息,湄儿如何能去?那怜虹诡计多端,麾下人手不俗,岂会念所谓亲情?”
“做不到?”江祎:“乱贼亲族,坐罪伏诛。”
江晚璃顿感力不从心:“母亲…您…”
“朕哪里错了?国法是否如此?”江祎肃然反问:“是你,殿下你困于私情,想违律包庇。”
“我去!”
母女对峙之际,林烟湄笃定道:
“祸乱百姓,其罪当诛,太后的立场没错。只是我不通拳脚,不通兵法,孤身去了也是送死…可否求太后赐些人手?乱亦是大楚的乱,非我一家之乱,百姓流离,君主之失,对么?”
“好一句君主之失!”
江祎眸光骤凛,可开口的语气反而友善好些:“逼急了不装乖还讨喜些。你从此地径直出宫,朕提前备的人手早候着你了。兵书不缺,赶路时够你现学的。若没命回来,一切免谈。”
“母亲!”
隐忍半晌的江晚璃彻底急眼,撩袍俯身,拦住了江祎欲走的脚步:
“非要为难湄儿不可么?那让女儿同去!”
“朕没有为难任何人,是你在为难朕。让开,回宫自省去!”
江晚璃不肯动:“没有湄儿,女儿早该命丧萧岭。她若丢了性命,我绝不独活。”
“随你,咳咳咳!”
江祎身子一歪,猝然呕出口暗沉的血来,她拿广袖挡住,缓了缓才道:“你也看见了,不想把亲娘气死在这,就遵从颂祺之命,回你的东宫闭门反省。”
“反省?”江晚璃险些气笑:“乐华人在哪?她查到什么才遭了阴招?您既默许安芷配合我查,她该告诉过您宸王私采铁矿的事?长姐是何居心,您全无怀疑…啊!”
“住口!”
江祎一掌招呼上江晚璃的脸,顶着苍白的病容大喘粗气。
半生没挨过巴掌的江晚璃双目无神,茫然愣在了那。
良久,江祎才有力气招呼人把江晚璃强行带走。
江晚璃走前,视线一直看向林烟湄,不知疲倦地给小鬼递眼色,可林烟湄固执地朝她摇了摇头,口型特别清晰:
“让我去,别等我。”
*
骄阳西倾。
踱出宫的林烟湄擦了擦额头的汗。
“湄娘子,久违。”
一朱衣官员翻身下马,上前与她寒暄:“此番南下,还望你不计前嫌,通力合作。”
林烟湄登时变了脸色:“怎么是你?”
眼前人再无从前的意气风发、咄咄逼人,面颊消瘦,交谈间勉力笑着也压不下心事重重的疲惫之态。
谢砚青这是糟了什么打击?
“我姓谢啊…”谢砚青苦笑,刻意压低些声音:“斗来斗去的,没成想,我被太后划到了你那一派。你师傅是我姑母,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乱党亲眷,唯有立功自救。”
“…”
林烟湄语塞当场,这关系也能牵强附会么?皇权真是…一言难尽:
“关我师傅何事?”
“她逃官是罪,豢养私兵是罪,有反心也是罪。我伯父又是兵部尚书,无怪圣人忌惮。”
谢砚青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稳住一匹马,等着林烟湄:“上来吧,抓紧赶路。这一次,我不会欺负你分毫,放心。”
第128章 双喜?
七月流火,烟波连江。
潇潇朝雨冲垮了山路,泥泞奔流入江,染红了打捞工挽起的裤腿。
“雨紧浪急,林主事回去等消息罢!此地山石滚塌,危险。”
一官兵抹着满脸混杂汗水的泥浆,给江畔驻足彻夜的人送来件斗笠:“穿它比纸伞管用。”
林烟湄瞅瞅斗笠,伸手接过套上身,一抬脚,却是往江边凑近,还弯腰扎起了裤腿:
“我也会水,一起。”
“不行!”
肩头攀来厚实的手掌,不由分说地靠蛮力把她拎回路边:
“听话回营,江流不同于静水,别玩命。”
“风吹起的大浪能卷死人嘞!”小兵也附和:“回吧,她的尸首我们一定找到。”
击石浪滔吞噬着人声,大家交谈时几乎全靠吼。此声散去,林烟湄盯着江面,目光变得空洞,耳畔只余自然的怒号…
良久,她艰难地将自己从昨午后的记忆里抽离,一股脑扎进拽她之人的怀中,低声说小话:
“我不想走,独自一人守着空营,心里不踏实。昭宁她们七窍流血的样子,一直印在我眼前。”
话音未落,她的头被人轻柔摸了摸,一方丝帕抵来面颊,拭掉了眼尾干涸的泪痕。
风一拂,飘散久违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