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林烟湄要应考,过了年就得进县城,江晚璃着急用钱,等不起。
“等等。”
林雁柔站门口没走,看她们交易将成,才过来搭话:
“掌柜不地道吧。我娘子与你订了多年瑶琴,你没货便罢,今时收个半成品,还压价?这样,此琴我买,十两银,跟我回私塾拿。”
掌柜哪肯让到嘴的肥肉溜了:
“我们说定了,娘子不可如此。以后有好物都给寸娘子留着。”
“寸瑶爱琴,我非要不可。”
林雁柔看向江晚璃:“楚姑娘,带着琴跟我走?”
江晚璃本心不想把琴给林雁柔,直觉猜测,林雁柔也未见得真心想要,但此人今日说话还算中听,如此拉扯或能逼店家抬价,思及此,她抓起琴就走:
“掌柜之前说好十贯,今日又毁约,那我也毁一次。”
“诶诶,别呀!”
果不其然,俩人行至门口,店家追了出来:
“我毁约不对,半路插脚的也不对。半成品寸娘子用不上,我出十两买了琴;日后有现成瑶琴,我折价优先给寸娘子选,可否?”
“哼!”
林雁柔丢下声冷嗤,兀自走了。
不多时,江晚璃也拎着十贯钱回了家。
午后,风尘仆仆的慧娘捏着几十文钱回家时,就见条案上摆了个鼓囊囊的荷包。
江晚璃从容安坐一旁,并未表露几多欢欣,只平淡道:
“湄儿去县城的开销应是够了。今夜岁除,阿婆可舍得买些肉?”
“今晚有肉吃啦!”
话音未落,家门又被推开,欢呼雀跃的林烟湄拎着条鲜肉,兴冲冲跑了进来。
慧娘纳闷了,这一个两个的毛孩子都哪来的本事?
“肉哪来的?”
林烟湄把肉扔上案板,骄傲地邀功:
“学堂里员外家千金说我字好,邀我写春联,给十文钱呢。对了我还碰上陆大娘来卖山货,她要给我只野兔,我没收。”
得知孩子有了赚钱门路,还知晓体恤旧日乡邻了,慧娘由衷地高兴,也大方一回,舍得从钱袋里掏钱了:
“去买些白面,今晚吃肉饺。”
“好嘞!”
林烟湄抓起钱又跑了出去。
江晚璃发觉,林烟湄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总是生龙活虎的,一点小事即可开怀。
她羡慕这份本事,可自身幽潭般的心境却很难惊起波澜。
岁除夜的肉饺很美味,慧娘是在困境中求生的粗糙老人,却有一颗违和的精雕细琢的心,连包的饺子都十分精致,可与宫廷御膳的点心媲美。
肉饺在宫中只是寻常吃食,以往江晚璃咂摸不出滋味,也不大喜欢。
但今岁大年夜普通的白菜肉饺,她竟吃出了家的温馨味道。
韶华长逝。
守过无有焰火的漫漫长夜,又是一春新的开始。
在家待过了初五,林烟湄便收拾行囊,准备奔赴康县。
县城距雁回镇百余里,人生地不熟的,凭一双脚要走好些日子。
慧娘烙了好些饼给她背着,还装了满满一罐咸鱼丝,千叮咛万嘱咐的,把人送去镇口也不肯回。
要不是多个人开销太大,她是定要跟去的。
好在,江晚璃主动领了这差事,要替她护送林烟湄进城,她才稍稍放心些。
在慧娘看来,江晚璃吃得少,省饭又省钱,还是大门户出来的,见识多,或能帮衬林烟湄。
俩人走走停停,耗费五日才抵达县城外。
江晚璃检查着林烟湄的路引和保举信,好奇道:
“孙大娘竟肯保举你应考,与你关系不错?”
“婆婆给她送了几十年药材,哪能关系差?”
林烟湄轻笑着解释,接过文书揣进口袋,又反过来问她:
“倒是你,一直不告诉我如何办的假路引。”
城门近在眼前,二人身侧擦肩而过的路人也不少。江晚璃不知小鬼怎会如此心大,忙不迭地扬手捂住她的嘴,低声嗔怪:
“胡言乱语,谁说是假的了?小心守兵把你抓起来。”
“唔唔。”
林烟湄努努嘴,耷拉下脑袋装乖,换得江晚璃松手,才吐了吐舌头:
“不问了还不行。”
“本就不是假的,夏天朔方遭洪灾,流民四起,我是投亲无门的孤家寡人,不可以?”
“行吧。”
林烟湄气音嘟囔了句:“还不是小骗子。”
“啪啦—”
没了慧娘在旁,江晚璃再不受约束,反手就给林烟湄圆润的脑袋瓜来了一下。
林烟湄怄气瞪她:“打傻了考不中,你养!”
江晚璃笑而不语。
这还没傻呢,盘缠就已是她出的了,小鬼糊涂啊。
县衙命考生元月下旬报到,二月初开考,林烟湄到的早些,便有时间在城中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