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江晚璃跌坐在地,怔忡缓息良久。
其间,小鬼依旧无动于衷,浑浊的泪眼里毫无情绪。
她只好承认了林烟湄醉到认不出她的事实,无奈起身喊来侍从:“背走。”
“背去哪?”
乐华为难地拿余光瞟向小院的房顶,与江晚璃咬耳朵:“有人守着呢。”
江晚璃冷哼一声,故意挑高嗓门:“背回客栈,找郎中!”
光知道盯人却不拦阻小鬼胡闹,这样的随从也好、家人也罢,哪个也不称职!
月落,日升。
晨光照进帷幔,乌瑞将清粥端来客房,顺带提醒江晚璃:“街对面的尾巴还在。”
“随便她们。”
江晚璃接过粥碗,舀一勺金黄的小米汤吹凉:
“只一点,不准她们进来捣乱。退下吧,湄儿醒后需安静,都别进来。”
“是。”
乌瑞拱手告退,门开合声响起,林烟湄余红未消的耳廓动了动,随即喉间传出倦懒的嘤咛。
“醒醒?”江晚璃柔声唤她。
“唔…”
肿若核桃的杏眼扒开一条缝,入目的,是满眼翠绿。
绿?
深秋哪来的绿?
“蹭!”的一下,林烟湄捂着糨糊般昏沉的头,惊座而起,满面忧惧地环顾陌生的四面床帷,就差开口问一句“把她卖哪来了”。
“这儿呢。”
江晚璃怕她稀里糊涂吓个好歹,忙撩开帷幔,露出恬然笑靥:“可认得我了?”
话音未落,她眼前惊悚未散的蔫巴小脸上,五官突兀挤作一团,半是狐疑半是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嘴角突突乱抖。
江晚璃忙把汤勺怼过去:“可莫哭了,你昨晚哭闹整夜,我吃不消,喝粥。”
“唔…”
金黄的米汤随勺倾斜,小鬼的嘴角亦然,导致那粥水连成线,一缕缕都顺下巴洒床上了。
本该张嘴的林烟湄选择了咧嘴哭…
还无所顾忌地飞扑向江晚璃,连人带粥碗,全圈于臂弯里抱紧,打颤的齿间含混哽咽着:
“呜呜…是梦吗?你没走?你怎么会…没、没走?呜…”
突兀的相拥不在江晚璃的预料之内,肩头的湿漉与胸口热乎乎的粘腻更令她无措,以至于她挣扎开口时,完全答非所问:
“湄儿先松松胳膊,我的手…泡粥碗里了…”
抽噎声倏地止住。
林烟湄讷讷收手,吸溜了下鼻子。
她确信置身现实,眼前的江晚璃不是假的。因为实在太丢脸了,梦里的相逢绝不会如此尴尬!
那岂不是…
江晚璃亲眼见证了她昨晚买醉的蠢样儿?
思及此,趁江晚璃拾掇脏衣服的间隙,她开始悄无声息地四下打量,最后,目光定格于大门,毫不犹豫地下床冲了过去。
她得走,得躲躲,消化下丢人现眼的羞臊。
“做什么去?”
临门一脚之际,林烟湄的后衣领突然被拽住。
江晚璃揪着她的衣服,脑袋自她身后探过来,凤眸炯炯审视她良久,方慢条斯理启齿:
“我今日不能放你走,衣服被你弄脏了,只有寝衣可换。而你穿的,正是我唯一的寝衣。所以,只好委屈你躺床上,待晚些成衣铺开门,再买新衣。现下,先把衣裳脱给我?”
说着,江晚璃的指尖已摸索着勾住了腰带。
林烟湄慌乱的睫毛频闪:“等等…这件也、也脏了,哭太狠沾染了涕泪。”
她自问,眼下无力承受江晚璃帮她宽衣解带的场面。这急中生智编的借口,能让洁癖心重的江晚璃放弃打寝衣的主意罢。
孰料,江晚璃沉吟须臾,忽而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向床头,语气很是惋惜:
“都脏了呀…那,我们只好一起在床上挤挤。”
“啊?!不是…”
“呲啦——”
裂帛声掩盖了林烟湄的支吾。
罗帐翻飞间,因宿醉而浑身软绵的林烟湄,稀里糊涂被江晚璃裹进了被窝,身子被一双大长腿缠绕八百圈,动弹不得。
感知到久违的肌肤顺滑的触感,她写满错愕的面皮倏尔通红滚烫,瞳仁发散,脑子陷入空白。
便是此时,江晚璃的唇蹭着她的耳廓轻喃:
“我彻夜未眠陪你整晚,乏得很,拿昨夜辛劳同你换白日拥眠,不过分罢?”
林烟湄:…
她能说什么?
贴着阿姊本来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事儿,尤其是在她知晓彼此身世判若云泥的节骨眼上,这份世俗不允且难得圆满的爱慕,反而更令她热血贲张,难以自持…
而这不合时宜的温暖怀抱激起的奢念,正与她积压的满腹愁绪交缠,扰得她头疼,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硬生生害她失了语。
“唔嗯…不…不要…”
江晚璃偏赶此刻,拿温软唇瓣撩拨起她敏感的耳垂和颈间弧线,手搂过她的后脑,迫使她对上一双眼波流转、泫然欲泣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