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脚不沾地的,整整忙活半晌,总算稳住了精神亢奋的林烟湄,把人哄倒在床。
乐华逮到良机,端来刚熬好的清胃汤,想劝林烟湄喝药。哪知,林烟湄望见那冒热气的药汤,急得嗷嗷哭:
“我这么好看的芍药花,热水一浇就死了,你谋杀我?呜呜!狐狸阿姊在哪?我好累,要靠着她的尾巴睡…”
“您又是芍药花啦?什么颜色的?”乐华哭笑不得。
“粉白粉白的,你看不见吗?”
林烟湄无比幽怨警觉地瞪她几眼,为躲热汤远些,又抱膝坐了起来,非要找一片泥土,窝进去!
“天呐…”
自问颇有些随机应变本领的乐华,此刻不得不承认黔驴技穷,无奈之下,从隔壁请回了江晚璃坐镇,希求靠人施展美人计,哄林烟湄喝药、入睡。
哦,或许该叫美狐计。
毕竟,这大半日,林烟湄一直吵着要抱江晚璃那根本不存在的“毛茸茸大尾巴”。
东家进来赔钱那会子,正赶上江晚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哄带骗给林烟湄灌了三碗“滋补肥料”—牛乳,心累到崩溃的时候。
待东家离开,迟迟缓不过神来的江晚璃垂眸瞄着小鬼逐渐安分呆滞的眼神,不放心地拽来乐华:“这正常吗?她是困了,还是…傻了?”
“应该是药起效了。属下方才在牛乳里掺了安神药,反正是肥料,她喝着味道不对也没事。”乐华很不厚道地道出了小心机。
“这样就可以了?”
心里没底的江晚璃依旧无法踏实,她回眸瞅瞅那碗还没完全放凉的药汤,“真的不喝也成么?”
“此药是催吐的。属下寻思,这都晌午了,依林姑娘健康有力的脾胃算,她早该把蘑菇消化吸收干净了,所以也没啥必要…”
乐华这话,越说声越小,还不时偷瞄江晚璃的脸色。
毫无意外的,江晚璃紧抿的唇角抽搐须臾,便毫不留情地侧目剜了她一记眼刀。
那眼神,哇凉哇凉的,乐华险些怀疑江晚璃的眸光自带刀锋。
“属下好心办了错事,鲁莽了。”
“知道她贪嘴,你还纵着她!纵着便罢,你倒是把关仔细些啊。”
江晚璃没好气地责备一通,许是这半日过于煎熬,她抬手抚上额头,揉了揉散不开的眉心褶皱,起身离床榻远了些,这才又问:
“我快撑不住了,眼前在冒星星,你可有法子?”
“什…什么?”
闻声,乐华大惊失色,正要伸手去给人把脉,眼前忽而划过一道虚影:
“砰!”
江晚璃就这么丝滑地,晕在了她脚尖前。
乐华:“…”
*
日落月升,韶光飞逝。
梧桐荫里蝉鸣紧的午后,昏睡的江晚璃经过与梦境的艰难搏斗,总算睁开了倦沉的眼睑。苏醒时见到的,是一个肤白唇红,朝她嫣然浅笑的姑娘:“阿姊,醒啦?喝水吗?”
江晚璃定睛凝视着床边人,半晌没接话。
“阿姊?”
林烟湄略纳闷地又唤了声,故意拿指甲刮了刮江晚璃渗出汗珠的鼻尖。
“痒。”
江晚璃下意识推开小鬼的手,心有犹疑般讷讷轻喃:“你…看我身后,可还有尾巴?”
“噗嗤—”
林烟湄顷刻捂着嘴笑开,而后指着她的头顶:“阿姊这里有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比那尾巴可爱多啦。还有啊,你的鼻尖粉扑扑的,边上长着呆毛,好捏。”
说着,她又把指头摁上江晚璃的鼻尖,装模作样地挤挤又捏捏。
江晚璃见状,眼底的惶然与狐疑平分秋色,一时不知该不该信林烟湄的鬼话。
她迟疑少顷,突然冲门外大喊一声:“乐华!”
“属下在!”乐华应声而入,速度惊人。
与此同时,江晚璃挣扎着坐起身,频繁给乐华递眼色,视线在林烟湄和乐华间来回周游。
林烟湄若无其事地,下榻直奔茶案,给江晚璃倒茶。
乐华被江晚璃闹迷糊了,三步并两步过去,认真询问:“姑娘眨眼,是眼睛里进东西了?”
“嗖—”
江晚璃回了她一道嫌弃的眼刀,随即抬手指着林烟湄的背影,只用唇形解释:
【她还没好,说我…】
似是怕乐华听不懂,她连忙把两只手举过头顶,中指和食指齐齐弯曲,比划耳朵
【有耳朵!】
“噗—”
江晚璃勾手比划兔耳朵的模样,拘谨、焦灼、又违和的带着戏谑。乐华瞧到一半,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可巧,她捂着肚子嘎嘎乐的时候,林烟湄刚好端回两盏凉茶,面上表情虽刻意压制,但仍免不了泄露少许戏耍人后的得意诡笑,五官紧绷着很不自在。
床上那刚转醒就被吓迷糊的江晚璃,这会子的容色更是诡谲,一双凤眼眯缝着,下颌紧绷,偏生唇角稍稍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