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的,没踉跄两步就又扑倒在地。
惊恐透顶的林烟湄也在看见她的一瞬,自觉迈开双腿奔了过去,又因脚下不稳,与人一道栽了跟头。
下属们瞧见滚跌作一团的二人,俱是一愣,正要俯身搀扶之际,却见——
江晚璃全然感受不到痛楚似的,迅捷爬起身搂住林烟湄,癫狂般对着她的脸一通亲吻,鼻子眼睛嘴,哪怕是耳根也没放过。
直到白皙的脸颊和唇缘也沾满泥泞,扑簌簌的泪花打湿双颊,她这才嘴角下压,呜咽出声:
“吓坏我了…”
“呜…阿姊呜呜呜…”
一声哭腔过耳,魂惊魄落的林烟湄好似得了感召,一头扎进江晚璃肩头,哭得惊天动地。
半日积压的惴惴心绪,此刻一股脑地,都融进不要钱的眼泪里,发泄个干净。
杵在一旁的下属们面面相觑,尴尬地缩回手,无声退去了门外。
她们记不清屋中相拥而泣的两人具体哭了多久,只知道,屋门重开时,有心大的,已在瞌睡中梦魇数次;而大部分心有余悸者,也没了提剑之力,尽皆饿成了瘪肚子。
理所当然的,客栈后厨一应能果腹的东西,被大伙洗劫一空。
还意外找到了惨遭迷药后被拴在灶台前,险些变成歹人下酒菜的豆饼。
待一行人重整行囊,再度启程之际,绚烂晚霞恰铺满穹天。
十余匹马虽已不知去向,但劫后余生的大伙格外乐观,索性卷走了客栈最后一点资产——
顺手牵走三头驴,改拿驴拉了马车。
半途,多数随从没牲口可骑,马车便赶得慢些。
左右是个澄澈的夜晚,午后乐华找人时也摸到了出山的路,大家心里有底,加之有月色照耀,便无甚担忧的。
闷头疾走实在无趣,好奇心重的乐华便往马车窗前探了个脑袋:
“林姑娘,那人劫走你后,可有再伤你?”
一语落,心神好不容易松泛些的林烟湄,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下身子。
受惊太狠,怕是应激了,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见状,江晚璃有些不悦地乜着乌瑞:“别再问了。”
“哦…对不起。”
乌瑞也没料到林烟湄会反应这么大,她忙抬手捂住嘴,十分歉疚地撂下了窗帘:“要不…我,我给林姑娘唱小曲吧?我山歌唱的可好了!”
“乌瑞!”
乐华怕她添乱,压着嗓子凶了声。
乌瑞顷刻瘪嘴,耷拉着脑袋惭愧不已。
“我想听。”
怎料,那合拢的帘子微微颤动,随后,一双杏仁大眼探了出来:“乌姐姐多唱一会,可好?”
“林姑娘想听,我可以唱一整晚不带停的!”
“好。”
林烟湄将胳膊交叠在窗前,支起下巴,摆出一脸期待的小模样,瞧着煞是可爱。
于是,和着清幽的晚风,乌瑞放开歌喉,任清甜嘹亮的乐声响彻山谷:
“大山深处哟,有人家哩—流水无声哟,隐涧涯嘿…”
或许,乐声是难得的抚慰心神的良药,林烟湄听着听着,脑袋歪垂,无意识地眯着了。
江晚璃担心吵醒她,并没把人往车内拽,而是解下身上披风,给小鬼包裹严实,还拿口型示意乌瑞继续唱,不要停。
安眠曲常伴,才好做美梦啊。
第70章 好吃耶!
“…别打…不要!”
梦里的林烟湄频频呓语,一双柳眉更是起伏无定,仔细瞧来,鼻尖还顶着小汗珠。
应是睡得很不安稳,梦魇了。
江晚璃打量着她眼睑下不安滚动的瞳仁,心头忽地揪起,不自觉地,她的额心悄然蹙起千般弧度,面上神伤与苦楚之态对半而存。
她绞紧手中丝帕,心里巴不得时光回溯,换她亲自替林烟湄遭一次那被歹人所劫的惨遇。
“…说…我说…”
正如是想着,林烟湄垂放于小腹的手猛然蜷起,口中梦话音量渐高,就连脸色也明显焦灼了许多。
闻声,久久回荡于山谷间的小曲儿戛然而止。
乌瑞硬生生将唱到半截的歌词卡回了嗓子眼,担忧地转眸望向窗前人,小眼神虚虚怯怯的,生怕江晚璃将林烟湄梦魇的罪过怪到她身上似的。
“湄儿?不睡了可好?”
怎料,此刻的江晚璃根本无暇留意她。
她转身时,只见江晚璃伸开胳膊,小心翼翼地将倚窗而眠的林烟湄揽回了怀中,动作的轻柔程度,好比托着一枚正在破壳、极其易碎的小雏鸟。
至于开口的声音,更是温存和煦如四月傍晚的清风,撩拨得人心头暖暖。
再搭配上江晚璃沉缓拍背的“咚、咚”节律,莫说是昏睡的林烟湄,即便是乌瑞这旁观者,看着看着,都能打从心里生出一种被亲人呵护、安慰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