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江晚璃何尝不是满心慌乱,敏感无措?
可她看不得林烟湄伤心难过,是以主动展开双臂,抱着人顺起脊背:
“好了,万幸我们都还活着。今夜,不,也许是昨夜,怪我草率了,不该执意留宿那客栈的。”
“嗯?昨夜?”
林烟湄挣开怀抱,迷惘地抬起泪眼望着江晚璃:“阿姊可是糊涂了?”
“只是猜测。”
江晚璃拿脚趟着地上几近饱和却没积水的淤泥:
“我们入住时大雨倾盆,而现在月过中天,大抵是三更。即便中途雨停,路面也该有积水的。是以,我认为,咱们至少昏睡了一日。”
“一日?”
有理有据的推敲过耳,林烟湄的后怕不减反增,刚压下的泪花又冒了头。
若大家已遭贼手一日,但凡贼人狠些,这会子,她们没准都转世投胎了!
“姑娘?”
忽而,前头树下,传来一声诧异低唤。
一道踉跄身影晃荡着靠近了她们。
江晚璃辨识出来人,忙关切道:“乐华,你清醒了?可还好?”
“头好难受。”
乐华砸两下闷疼的脑袋,迷惑地打量着哭哭啼啼的林烟湄:“我们这是在哪?”
“山里。”
江晚璃含混回应着,不由得苦笑出声:“怪我选了个贼窝,连累大家了。”
她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此地离黑店有多远,更不知歹人缘何把大家全须全尾地丢在了林中,连家当都没带走。
“属下失职。”
乐华清醒后冒出的第一个思量,竟是跪地赔罪:“也不知怎得,属下困到撑不住,守门时竟睡过去了,属下该死。”
“都是共历过生死的人,何必再说这些?你缓缓,设法让大家回神吧,我们得尽快逃离此地。”
江晚璃怅然一叹,俯身将人扶了起来。
虽是劫后余生,但她唯恐此间险象环生,再生变故,心里总不踏实。
乐华依言,扎进人堆挨个与人说话,但能回应她的寥寥无几,只好再等等。
为防不测,她留意到那几个木箱后,就去翻找一圈。
万幸自己的佩剑还在里头,她便提剑握紧,又随手抓几件干净衣裳,送去了江晚璃那边:
“您们换件干净衣裳吧,周围无人。不然,天亮后,这*身打扮太扎眼。”
方才月色下,她几乎能一眼洞穿林烟湄的全部,也不知那不正经的衣衫,是谁给人换的!
简直卑鄙。
江晚璃那套喜服,颜色虽艳,但花纹怎么看怎么古怪,邪里邪气的,也不像正经嫁衣。
身后一阵窸窣响动,不多时,套进宽大长裙的林烟湄绕来她身前,小声道了谢。
裙子太不合身,瞧着像个唱戏的,很是滑稽。
乐华险些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慌乱转眸指了指箱子:
“属下拿错了,您再去翻翻,兴许有您自己的衣裳?”
“…好。”
林烟湄提着拖地的裙摆,缓慢地挪到箱前扒拉起来。
等江晚璃换好衣衫寻去时,惊觉小鬼披散的长发已然挽起,她注视着头顶小簪,意外道:
“湄儿的簪子没丢?”
“还在。”
林烟湄心里得了些安慰,指着箱底道:“在这摸到的,或是老天保佑,这生来便在的护身符,没那么容易丢。”
“湄儿…”
话音方落,江晚璃倏尔蹲下身,扯了扯林烟湄的衣袖,紧张兮兮问:
“你帮我看看,头上的玉簪还在么?”
林烟湄探头往江晚璃后脑勺瞄去,而后会心笑开:“在,别着凤冠呢。”
“呼…”
闻言,江晚璃明显松了口气,她忙握着林烟湄的手,往自个头上送:“拆了破凤冠,帮我挽发。”
“好。”
江晚璃心道,玉簪是小鬼送她的信物,若丢了,她的心都得空一大块。
俩人借着月色腻歪的短暂光景里,乐华已安静地点醒了呆滞半晌的大伙。
待她们彼此修整过衣妆,便齐齐聚在一处,围住了江晚璃和林烟湄。
江晚璃扶着树干起身,打量着大伙,怔忡不已。
“属下失职!”
出乎她意料的,一群人突然俯身跪地,齐声告罪。
这阵仗惊得林烟湄目瞪口呆。
江晚璃暗道胡闹,赶紧俯身搀大家起来:
“这是做什么?都起来。决断是我下的,该赔罪的也是我。”
“属下等实在惶恐!”
她越这般自责,大家心里越惭愧。
十余人一同着了贼人的道,将来若是传扬出去,她们可丢尽了大楚军人的颜面。
“起来!”
江晚璃急得恼了。
林烟湄也跟着劝:“对啊,大家起来啊,劫难是一起受的,何苦如此?”
“起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