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来看…”
谢砚青快步凑过去,看见了言简意赅的一行字:
动林烟湄者,死。
读罢短短六个字,她只觉后背汗毛齐刷刷竖了起来。
“好大的胆子…”
这句话,她是拿气音说的。唯恐隔墙有耳,祸及家人。
“谁敢威胁朝中命官?妹妹没动过湄娘子啊。”
谢语冰稍冷静些,在她看来,此箭虽损,终究没伤任何一人,想来对方是故意给她们个警告,留了些余地。
谢砚青将纸条捏在手心,垂眸没有接话。
围堵江晚璃那日,她是没动林烟湄,但这两日…
她已着手派人查访林烟湄身世了。
此外,她还以萧岭和“林姓”两条线索,暗戳戳引导手下牵强附会做些文章,想借此坐实江晚璃被贼人蛊惑的事实,希求祸水东引,为自己办差不力开脱。
谢语冰见她沉默,隐隐意识到妹妹有所欺瞒:“你,你这几日还没罢休?”
“别管我,您明日带囡囡回京去。”
谢砚青避而不答,心虚作祟,带着箭镞灰溜溜逃了。
威胁者竟知晓林烟湄的真名,又在林烟湄远走之后发来此纸条,此等行为已足够蹊跷。
怕归怕,但,于谢砚青这样的赌徒而言,这送上门的疑点,势必要查的。
从某种角度讲,谢砚青很感激林烟湄。
毕竟是这冒失丫头捅了柒婆婆一干反贼的马蜂窝,不仅助她攒下了履职以来的第一份平乱功绩,还阴差阳错让她摸到了江晚璃的踪迹。
而今,射箭之人,难保不是她立功的新机缘。
小小陵源县,当真卧虎藏龙。
*
十里不同天。
同是傍晚时分,蜀地却是一派烟雨空蒙。
绵密雨丝为漫山青翠织成道道朦胧遮面的白纱,光线幽沉,唯有路旁客舍的孤灯,隐泛点点微芒。
山路湿滑,雨雾难行,江晚璃不得已,命大伙留宿于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客栈。
林烟湄下车时,举目四望,皆是高耸入云的陌生山峦。
夜色飘渺,雨声空灵,方圆十里仅有客栈一栋木楼流露出活人的痕迹。如此幽静氛围过眼,方转醒不久的林烟湄心生恐惧,下意识往江晚璃身侧贴了贴:
“阿姊,此处荒凉,我害怕。”
她有些抵触住在此地,总觉得这荒山客栈,颇似说书人口中会杀人越货的黑店。
“将就一晚吧。”
江晚璃好脾气地揉揉她的脑袋:“雨太大,雾气重,视野一片昏沉,没办法赶路的。我们一行十余人,有何可怕?”
“是呀,湄娘安心些。我们这儿山多林密,远不及北方人多。”
乐华感知到林烟湄的不安,也出言帮江晚璃安抚:“我家乡离这不远,一个山包也就几户人家而已。”
“里头拴着几头驴,停放一顶小轿,应有人住。”
从军日久的贺敏先进院中探查一遭,小跑回来汇报情况:“不是咱一家入住的话,更稳妥些。”
“那便进去吧。”
江晚璃拍了板,牵着林烟湄冷汗涔涔的爪子踏入了客栈大门:“湄儿不怕。”
说实在的,她也抗拒此等住所,眼前的木楼光看古老的制式,就颇有些年岁,里头估计少不得蛇鼠虫蚁。
但夜幕降临,风雨渐紧,错过此处,大山里只怕再无旁的落脚点。
随着“吱呀”一声闷响,厚重的木门推开,内里橙黄的烛光扑面而来。
“客官们住店?”
媚柔的招呼声紧随而至。
林烟湄抬眸,恰对上一双眼周抹着浓彩的狐狸眼,正笑眯眯望着她们,手中团扇摇曳不休:
“几位啊?”
江晚璃屏住呼吸,淡声道:“有多少上房,我们全包。”
老板身上的香粉呛得她想咳嗽。
“哟!是贵客啊。”
老板扭着腰,挨个扫过来人的打扮,嘴快要咧到耳根去了:
“可不巧,午后店里接了一批客人,上房住满了。中房倒是有,好在你们都是女娃,挤挤住得下。”
闻言,江晚璃忙给乐华递了个同意的眼神。
既无法挑拣,她还是赶紧上楼,避开这呛人的花蝴蝶好些。
她转眸环顾大堂,仅摆着三五方桌,想来平日的客人并不多。而今夜,靠窗的桌旁,竟坐着四个吃酒的大汉,或也是被雨耽搁的赶路人。
柜台那边,老板慢悠悠扒拉着算盘:
“提前说好哈,今夜雨大,小店要价高些。中房一间一两银,总共八间,加沐浴热水,算十两吧。”
“掌柜,这也太贵了!”
堪称天价的房费令乐华目瞪口呆,蜀地物价素来低廉,此类客栈充其量五十文一夜,这*老板翻几番要价,纯属打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