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当下口干舌燥,心跳如雷。
看一眼就心动,不看又倍觉热烈难舍。
眼光比橡胶树产出的粘液胶着,看了一眼就沾上了,牢牢吸附住,挖也挖不下来。
倘若要以暴力进行干涉,违背潜在的心意来拆除。只能抠拦这双锲而不舍追逐着人的明目,碾碎活蹦乱跳得恍若第一天知晓自身存在的胸腔。
否则剜出眼珠子,它也会兴高采烈地越到她荷花鞋底,供人踩踏。掏出心脏,它也会一蹦一跳奏响名为喜爱的乐曲,百谋千计彰显自身的存在。
要一见钟情的人士明了,情之一字,着实害人。令之深陷其中,全程被牵着鼻子走。
要不怎谓生死易堪,情关难过。
甘驱霖单手扣住剑柄,力道大得桌面都震开了裂缝。与暖姑娘同行的小师弟,见状,瞥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大约也深谙其道。
红尘俗世,冤孽色相,难以逃脱。
他恍如一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只能执拗地盯着身前人,满眼酸涩,心也涩。只得压抑着声线道:“你们二位,倒是与逮捕名单上的人员有异曲同工之妙。”
心由神动。
显色贪,隶属二十一种烦恼心所之一。一眼定情,自生执妄。
要叫人看了她,就再看不见别人。要大千世界都失色,蟠天际地成了她的陪衬。
甘驱霖暴躁得恨不得将眼前的所见都摧毁,又被她的言语强硬地钉在椅子上,注视她比鲜花娇嫩,云朵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
为她不幸的境遇而悲伤,悲哀的过往而牵挂。巴不得当即与她执手共此生,为之遮风挡雨。
一念甚长,一念甚短。被囊括于内,不知所踪。回归现状了,又寤寐思服。
然而,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自甘下贱地抛开宗门派遣,贸然加入相识不过一刻钟的母女队伍。做了没脸没皮的这登徒子。
后面就是轻信于人,枉送了性命的大转折。
将他平缓顺遂的前半段人生都颠覆,要他的毕生积累全抹消,一切积业重新来过。
机缘巧合,他又同暖姑娘绑在一起。
当时曲风镇可附体的对象有两人,他独独选了解裁春。莫不是当真是巧合,还是情难自禁,断难割舍。
他果真看不破,想不透?
与沉陷在往事里的甘驱霖相同,解裁春也简单地回忆了一下人生。
回首被命运切割成无数碎块,至今都未能全数拾起,就要在矛盾与挣扎里,走到尽头的一生。想来比起遗憾,还是叹惋居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行到此时,不宜拖延。
解裁春左手要拨开甘驱霖的手,他下意识回握住她。
她见了,手指节在他指骨上轻柔地拍了拍。在依依不舍的人,终有离别的一刻。
别离教会稚童成长,必要的撕裂才能让固有的创口愈合。
“暖姑娘,请多加保重。”
甘驱霖俯看着自己心仪的对象,用尽了一生难得的柔情。像怕惊走了一只停落在花卉上的蝴蝶,连轻微的呼吸都担忧惊扰。
他借着即将燃烧殆尽的夕阳,虚虚地拥抱住解裁春。
由于所占的位置背靠太阳,处于逆光的方位。绚烂的残阳如火如荼地燃烧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挥霍,大幅度掩盖了他面上的沉痛,
他弯下腰来,俯身贴在她耳边述说,“祝你所行皆顺遂,万事尽如意。”
同一时刻,沉闷的唢呐响彻问道宗上空,被控制着互相残杀的修士,全体陷入沉睡。在厮杀中死去的亡魂,一一显形,挨挨挤挤地站满山丘过道。
草泽谷,处理好伤口的温孤怀璧,接收到信号。抄起剑,踱步而出。
弟弟闲梦落紧随其后。
温孤怀璧回头,直视着他。没有回避两人间横亘着的问题,一如他们之间实打实的血缘关系。“你假若是要碍敝人的事,请你回去。”
闲梦落扬起下巴,驱邪避害的傩面下,传出一道清越的声音,“兄长去哪,我去哪。通体道儿这般宽,兄长还能一把包了?”
谁能想见这佩戴挪面的人,正是至邪至恶之刃呢。
“行,记住你说的。”
温孤怀璧把棠溪龙泉往上方一抛,抻直右臂,在空中接住。
他手心精准地握在剑柄靠后半截手指的距离,直言,“敝人下手可不留情。”要坐稳大师兄的位置,一味的温和忍让成效微乎其微。
必要的铁面无私,恩威并施是常有的事。
不然也不能管教得底下的师弟师妹们心服口服。
除了天生反骨的一两个刺头。
对,说的就是费清明。
与此同时,宗主陨落,剑阁大开。
副宗主盛怀安手持射日弓,有羲和女神的庇荫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