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你。”
“呵——”
丧失行走能力,坐上木牛流马的贺归远。没好气地往鼻头喷气,“二位如胶似漆的道侣,且听老朽一言吧。闲着没事,别横在路中间,互述衷肠。”
她摸了摸莫须有的胡须,“老朽一大把年纪了,时日无多,就没功夫听着你们瞎消遣。横在必经之路上,缠缠绵绵。”
“你——”
她竖起一指,横向解裁春。
“有整个草泽谷托底,你不能安安分分地生下孩子,草泽谷以后就能转而跟你姓,听你命。还有你——男子要断绝子嗣后代,可以用汤药灌之。”
“没有医学方面的知识不可怕,自顾自诊断和治理那是相当的可怕。”
她看向没事跟妻子抽抽搭搭,有事铁面无情横扫宗门的漫才客,真不知道他是特意装出来的,扭捏造作的姿态,还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偏生他钟意之人,还就吃准了这招。
或者正是由于他钟意之人,吃准了这招,他才会特意装出来这副扭捏造作的姿态。人的面孔是由自身需求和外部角力而赋予。
一团谜团的解裁春如此,闭门自省的漫才客亦是如此。谁也不亏欠谁。
他们能长成现在的性情,呈现出当今的形态,全是基于对方喜欢。
是迷迷茫茫地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水泽地跋涉,于不知何处是归期,亦从无回头路的断肠崖上奔赴,跌跌撞撞地向心有所处之人靠近。
在漫长的征途中求索,于无端的陷落里追寻。
是两情相愿的佳偶,天赐良缘,怎奈总有中道崩殂的危机,如影随形。
秉着她自己说漫才客可以,别人说不行的理念,解裁春果断拍开草泽谷谷主指向郎君的手。尽管那是于自己有恩在身的医者。
烟景本来就够自卑了,再被打压、欺辱
,说几句重话,她都怕他当场挖个坑,当只从此自馁不振的土拨鼠。
“你总说自己时日无多,把命不长久挂在嘴边。辛辛苦苦熬到了现在,精神抖擞。我看着是挺多的,还有能力谴责人呢。”
“你——”
贺归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漫才客已经直起身板,做护犊子的母鸡,把解裁春拉到身后,用宽大的身形将人遮住。到了她这,就一改方才我见犹怜的形态,冷眼相待。
行,一致对外,夫妻共荣。她就不该待在这里。贺归远自力更生,手动推着木牛流马机关就走。“老朽就不躲在这,碍你们小两口的事儿。”
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就是不晓得本着利用埋入地底的种子,费尽心思,招蜂引蝶。侥幸勾引愚笨的蜜蜂前来勤劳授粉,误打误撞,开出罪恶的情花,是否能结出甘甜的果实。
解裁春三言两语,说服漫才客。留下孩子,还有他罪恶昭彰的子孙根。
在她这,他总是没什么立场的。
她一般解决不了问题,就会想办法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关于方外之人之事,不外如是。
回忆起有关方外之人的事,解裁春眉眼的笑意浅淡不少。
是啊,她从没有忘记。她的目标,她的决定。就连一无所知的人们,呼唤解裁春这三个字,都无不在提醒她的来路,警戒她别忘了复仇。
血海深仇,莫不敢忘。
对她有再造之人的恩人恩情,万莫难赎。唯有用此生来尽力。
漫才客见她神情抑郁,担忧她操劳心神,连药多都多吃了几颗。
每日有事没事在她眼前晃,按时按点服药,只为了能让她安心。为了确保没有下一个孩子产生,甚至都不肯与她同眠,连牵手都是小心翼翼。
“牵手是不会怀孕的。”解裁春手指按着太阳穴,“烟景,我数三秒,你再不滚上塌来,你以后就再也不用上床了。三、二……”
在地上打地铺守着她的漫才客,可怜兮兮地攥着她的手。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捏着她掌心的肉,是像草泽谷医女学的活络经脉的手法。
最后那个一还是没舍得念下去。解裁春知晓,他素来是最能吃苦的。
苦日子过多了,熬久了,连来之不易的幸福自发送入怀抱,都不敢提出勇气攫取。生怕有朝一日变成虚妄的梦幻泡影。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焚毁肉身,顶多扼杀躯体。折毁精神,才是真正意义上摧残个体。
他自认无坚不摧,耐操能打。却把她当成了彩云琉璃,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双目紧紧观望着。
醒来第一件事是查找她的身影,同塌共眠又怕压着她的身体。
把她放到了心尖上,还怕维护得不够周全。剖开胸骨,把她整个藏进去,都惶恐她会憋闷不愉。完全不计较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