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本来就长在师祖身上,区别只在于捆绑住漫才客手脚的枷锁,是否能起到功效。
明镜前宗主的咒术,威力他信得过。大约只是被钻了空子,投机取巧,没什么大不了。
一个凡人而已,寿数之长,越不过百年。
养条开了灵智的灵宠,一棵百年一年轮的树木,都比养一个凡女来得聪明得多。
师祖之所以能够弥足深陷,不过是基于他的眼界不开阔。
长期处于狭隘的樊笼,与人几乎断绝往来,才会一时被外边的狂蜂浪蝶迷了眼,错把砒霜当蜜糖。将人的不怀好意,处心积虑,当做上苍姗姗来迟,来之不易的赠予。
“谁关心那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啊?来一百个都上不了压力。”副宗主见他关心不到正事上,一脚把他踹湖里。
被踹了个正着的宗主,“扑通”一声掉下水。索性飘在湖面上,双手抱着细长的鱼竿。两只耳朵一半淹没在水中,打湿了鬓角。
他这位副宗主,脾气当真是不好。
比起他想换副宗主的念想来说,还是副宗主想要换掉他的意愿更加强烈。
秉持明镜前宗主遗留的作风,问道宗的女子个个都是要强、蛮横,相对于坐下来,面对面,心谈心,君子动口不动手,她们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放眼偌大的门派,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弱小可怜,小意可人的姑娘?
纵使娇蛮一些也是好的。
宗主道,羡瑶台所作所为,莫过于杀鸡儆猴。
恐惧是盘旋于万物顶头,最大的支配力。
杀一次,引发众怒。杀十次,群情鼎沸。那杀成千上百次,一万多次呢,最终只会换来一片麻木。
温水煮青蛙,悄无声息地将人煮熟。套住牲畜的口子,向来是慢慢缩小的。
要让豢养的畜类,处在安稳的假象内,才好在不知不觉中被烹饪熬煮。
一旁的同类被捕杀,发出凄厉的哀嚎。家畜们也会出于自扫门前雪的态度,漠然无视。
认为是被屠杀的畜生越了界,指定是放下某种不可饶恕的错误,引得主人不愉,才会惨遭杀害。宽慰自己,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定当能安度晚年。
殊不知这一只,和那一头牲口,在农户眼里,一模一样。
被杀只是因为被视作了下等生物,生来就是要为佃农服务。圈养、宰杀,只是单凭主子的一念之差。
幸灾乐祸者,终将步入死者后尘。
“你在想什么?”副宗主问。
“你说,丹霞峡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羡瑶台,能不能成为下一个羡瑶台?到时候谁又是新的使者,谁又能成为新的司使?所谓的尊者,又是谁人能来当?”
宗主以半开玩笑的性质说着,眉宇之间的冷意,悄然溢散,无不再彰显着他的决意。
“你想要做些什么?”副宗主追问。
“不。”宗主摇头,“不是我想要做些什么,而是时运使然。”
今时今日,如同往时往日。
往昔羡瑶台大肆围剿方外之人,和今日屠戮儒修,都是出于同一种理念——造势。
招不带多,管用就成。
时势造英雄,制造出足够大的声量。能使芝麻绿豆点的权力,演变成足以压死人的大山。推动着被迫害的人,党同伐异。互相撕咬着,全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两军对垒,兵行诡道。
欲淹死一城的人,骤然而至的洪水,会使大部分人高度警惕,匆匆忙忙逃离。
可只要换一种方式,改为下暴雨的形式,悄无声息入侵。
水淹过脚面,民众卷起裤脚。水淹过膝盖,撑着柱子前行。水淹到腰部,恐慌无声地蔓延。等水淹到了脖子,已不能脱身。
然后发堿决塘,漂起一具具臃肿的浮尸。
届时,看笑话的、凑热闹的,落井投石,争相嬉笑的,极力划清界限,贬低受害者名声,以澄清自己名誉的,都会命丧于此。
“现今,触底反弹的时机已到。”宗主一撇头,准确地抓住咬住他头发的塘鳢鱼。“你真以为明镜宗主留下的神兵利器,我会轻而易举地就放了他高飞远走?”
黑不溜秋的塘鳢鱼,高傲地摆起鱼尾,抽了他一耳光。
“啪叽——”
宗主松开手,五斤重的鲈鼓畅快地游回池沼。扇得他右脸颊通红,溅了一脸的泥点子。
宗主竖起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人生于皇天,长于厚土。张开双臂,以为自己无拘无束,焉能知晓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羡瑶台统治十业大界的时间太长,长到人们要遗忘真正的霸主绛阙。丹霞峡销声匿迹的阶段,长得叫人难以忍受。
是时候要改一改这千载不变的格局,重新划分一遍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