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才没有大哭大闹,是我大哭大闹。”
鹤知章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表现出她整段人生以来最大的涵养,在达成目的之前,暂且不与谈判对象撕破脸皮。
总归是隔着一层,命修不在眼前,否则她定要过与好看。
“说说吧,你是要些什么?扳倒济世院,推动草泽谷,取而代之,或是要我占卜下一次浩劫来临时分,好换取你恰如其分地登场,以救世主的身份,被尊奉为圣人?你说得出来,我都能满足你。”
“我要你帮我救被羡瑶台带走的三个人出来。”
“就这?”
“就这。”
就这点小事还要麻烦到她,过与气乐了。面上虚伪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我很贵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喊我,挟恩图报的机会可不多,你只能用这么一回。”
出于恶意挑衅,亦或者有心教唆,她凉飕飕地道:“你的师姐师妹天分都比你高,勤奋刻苦,修为材质皆在你之上,她们消失了,不是对你更好?”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一时善举,可能引动滔天大祸。自以为的仁善。会降下不可挽回的巨恶。要累世浩劫,因你而起。”
平庸之恶,罪在于此。
“我想过了,想到了,不愿意再想了!”鹤知章攥着玉牌大喊,“我现在只要你完成我的夙愿,将来天打五雷轰也死不足惜!”
“有骨气。好,我成全你。”
天底下多的是自寻死路的人,既如此,她何不成全她们一回。命修告知了鹤知章打开洞府的方法。
鹤知章踏着飞溅的碎冰,步入溶洞。扑面而来,寒气逼人。难以想象居然有人能居住在这般严寒,苛刻的环境,千年如一日地度过。
折射的冰块如镜,清晰地照耀着洞穴内的情景。墙壁上遍布着一道道抓挠出来的血手印,如一张张拓印在岩石上的无字天书,渗透着诡咒的重压之下,仍挥之不去的情意。
听到她叫门的漫才客,反抗未果,选择了一项最笨重,也最痴狂的挣扎方式——诡咒蔓延之处,长一块,他挖一块,浑然不觉剔骨剜肉,本身就是一种叫人难以忍受的刑罚。
剑修的剑明晃晃地刺入解裁春倚靠过千万遍的胸贴,往右切了几公分。是企图刨开胸来,制止住这份疼痛,好尽快回到常常对自己喁喁私语的人身边。
鹤知章望着不成人样的少年,捂着脸,泪流满面。
他在不知何谓情的时刻,所作所为,已超过大部分自以为感天动地的爱侣。
天底下的人自以为斩断情根,就能断绝情缘,使爱意不在生长,清心寡欲。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心在哪里,情爱就会随之生长。
她,师姐、师妹、谷主都错了。她们和没有主见,只知随大流,见风使舵的看客们相同。
鹤知章蹲下身,一手点在漫才客不断流血的伤口上,代表治愈的草木气息在她手臂间流转。
“漫才客。”她对着陷入生长痛,却不解其意的少年道:“我有一法,可解此患。代价是你五感从此缺失,不得复原,你可愿意?”
滴血成冰,几乎和地面融成一处的血人,顶着骇人的伤势,极轻地点了点头。
第107章 最好的补品沉积已久的栖华山,再……
沉积已久的栖华山,再度动荡。不是镇守于此的高手收手,跂行喙息飞速繁衍,而是定居此地的某人,解开桎梏,一剑轰开洞穴的阵仗惊人。
一道流利的剑光,携带参星寒霜,急转丘壑,朝着医女指路的羡瑶台方向而去。
其形缥缈如风,闪电如雷,肆无忌惮地横跨问道宗上方,精准地避过了呼其峰峰主辜嘉怡布置的护山大阵,宗内闭关修炼的执剑长老,纷纷睁开了眼。
副宗主忧心忡忡,忧虑的事既已成真,该如何是好?
杀了,未免可惜。再钳制,怕是不能。
叫漫才客落入他人之手,身陷囹吾,或为他人所用,更是万万要不得。
没过膝盖的田野,游蜂戏蝶。悄寂缄默的山林,掀起松涛。她踹了一脚忙中偷闲,静坐垂钓的宗主,“都什么时辰了,还在那钓钓钓,钓个鬼啊。镇宗的大宝贝都长出腿跑了,你还在这悠哉悠哉,快活似神仙。”
“小心我真把你变成神仙!”
她举手就要拍,一点没有上下之分的阶级观念。
新起之秀问道宗,毕竟才传到第二代。但凡阶级分化,区分缨緌之徒,在开头总是不那么分明,而在末尾处图穷匕见。便是脊背少弯了一毫厘,都是极大的僭越。
一个心怀反意,居心不良的帽子扣下来,动辄连坐,抄家灭族都是轻了的。
宗主倒是好脾气,“无妨,且让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