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如有烈火焚烧,少年撕开衣襟,一轮诡咒渗入胸腔,“是。”
诚如明镜所言,她逝世之后,漫才客照旧隔绝交际,一人一洞,困守栖华山,继续饮冰水,食霜露。
四季轮转,悠长的日光倾斜了又正。草长莺飞,令万物复苏的季节,悄然来临。
开得如火如荼的紫荆花,点亮漫山遍野。苏醒的野兽爬虫,尽情舒展着身姿。翩跹的蝴蝶、工蜂,痛快地吸食着花蜜。
树影婆娑,花团摇曳。漫才客经过成排的灌木,一名少女从树上掉下,直直落入他怀中,两手勾住他的脖颈。
忽逢南风抱满怀,洒落一身的花香。
是春天到了。
第95章 初遇天外来客,应该是要一招撂倒……
天外来客,应该是要一招撂倒,不置之死地,也起码要废了手脚。
外放的神识中途拦截,暗自告知漫才客,直直坠入他怀中的少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若无大的差错,有志向的修道之人不得滥杀无辜。
理论上是这样没有错。
然,讲理的人往往死得比较早。
为了让漫才客消磨时光,将人困在山里,不到处乱跑,延误看守问道宗的任务,前任宗主明镜特地留了一溶洞的竹简给他,还是得一卷一卷、一片一片地看,没有引入贴一下脑门就能汇入神识,收为己用的玉简。
刻意延缓技术的发展,拾取停留在凡间老旧的,收集文本的工艺,好阻断漫才客和外界的交互,从源头处,阻断他和外边的人深交的可能性。
熟稔地运用残暴的手段、微量的救济,以无处不在的恫吓,隐秘潜在的暴力,为实实在在的虐待,披上一层名为恩德的外衣。
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少不经事的孩子,误把暴虐当做是关爱。
要他从此感恩戴德,衷心地贡献出自己的余生,继承她的事业。带一盆黄土,以成就她的美梦。
在明镜驾鹤西去年久,沥尽心血创造的事业,仍旧能屹立不倒。
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到外界的漫才客,已然淡忘了和人近距离接触的滋味。
常年待在同一座山、同一个地点、重复着同一个路径,似乎要直到永远。
再凶猛的狮子、聪明的大象,也会在无限期拘禁的囚笼中,诞生出刻板行为。在刻意的人为限制下,麻痹大脑,身手生锈,呆板到以头抢地。
连轻微的偏差都接受不来的杀戮机器,经年累月的遛弯,都学不会拐一次弯。终于在突发性的外力破坏下,发生了故障。
恰恰卡在漫才客引而不发的点上
,侥幸逃过一劫的解裁春,没注意到自己飞蛾扑火的行径,无异于是在和一个曾经吮血劘牙的凶兽博弈。
还变本加厉,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为闯进丹霞峡以来,接连担心受怕的日子里,见到的第一个大活人,感动到几乎要喜极而泣。
“哇,你都去哪了?吓死我了!”
自来熟的解裁春,反客为主。每个步骤都踩在漫才客的意料之外。
甭说是涉世未深,甚至能称得上一句,压根就没涉及进过尘世,长久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漫才客,就算后来活成人精的金不换掌柜来了,也得愣上一愣。
她抓着漫才客的衣襟,双手拍着他的胸脯,两只腿凌空的蹬着,不管不顾地朝着唯一能发泄的对象哭诉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她踏入山中以来,稀奇的见闻远胜过她在人间世见过的总和。
羊头牛身的怪物,口吐人言。一大群头顶刺猬的山猪,狂冲乱撞。
比人高的蜈蚣,长着密密麻麻的腿。每一只都比她的手臂长,看得人鸡皮疙瘩发作。
其貌不扬的蛞蝓,能从一开始的手指头大小,扩展成弹性十足的四方体,一口气侵吞掉溪边饮水的牦牛。
种种异状,光是目睹都是一种精神污染。
要不是解裁春神经强韧、反应灵敏,早就被一幕幕震撼的画面,吓傻八百回,啃掉无数次,哪里能撑得到现在。
比起长着两张脸,四个头的怪物,外观上,没有多出奇奇怪怪的器官的漫才客,简直不要太正常。
其人金相玉质,器宇不凡。单往那一杵,乡野村民就要跪下来,齐齐膜拜天外飞仙。
东西都是比出来的。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依此可见,爱比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解裁春,就算要勉强选一种死法,也一定要死在这个和她一样,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奇异外物的家伙手下。
她不想再看到那些千奇百怪的妖物,让眼睛再受一回荼毒。
出乎漫才客意料之外的天外来客,是他翻阅的竹简里描述的,不可先行动手的脆弱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