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深刻的仇恨,都抵不过实实在在的利益。遑论一个作古了的死人。
修士寿数,千秋万古。能看得清局势的人,自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
待流转庭跻身为十业大界不可撼动的大平台,间接垄断便捷出行和其他事务的办理,呼其峰自得顺顺当当地低下头,尽释前嫌。
金不换吆三喝五,使唤伙计利索地赶解裁春、闲梦落出门,别脏了她的地儿。
解裁春怀里抱着瑶琴,腰间别着匕首,被推搡着往后退了两步,踩到闲梦落的靴子。
她还没来得及发话,闲梦落便低下头来,色彩鲜艳的傩面几乎要烙上她的脸。是个极其亲昵的姿态,只差做一条忠诚的猎犬,蹭着主人的脸。
闲梦落起伏的胸膛描摹着她轻薄的素衣,喘息间,隐有热气浮动,还喘得格外色气。
他是久在炼狱里沉浮的邪魔外祟,看似被通天大能的道姑收服,其实本性不改,桀骜难驯。
要是制服者一不留神,放松了警惕。短期内受到压制的鬼怪就会探出时不时冒出来试探的利爪,猛扣住她的脑袋。五根尖利的手指骨,猛地捅进坚硬的脑壳,刺出深可见骨的血窟窿。
把人牢牢钉死了,像穿进水磨石里的铁索。一整片耳廓从脑袋上撕下来,吞入肚
子里,嚼烂啃碎,和自己的血肉化为一体。
啊,想想都让人振奋。
“嫂子,要我杀了他们吗?”
闲梦落贴住解裁春后背,像退潮后停留在浅滩上的扇贝。
看似紧追不舍,实则始终保持着克制的距离。“你一声令下,我乖乖听话。”
自己遏制不住杀性,还要拖她下水,当一并沉沦的共犯。解裁春堪破他的小九九,“大可不必,来此的目的已然达成,何必和无关紧要的人斤斤计较。”
拟作细作的小纸人,自主找了个掩体躲避。解裁春抬步,扬长而去。
算盘拨得啪啪响的金不换,头也没抬。她都不晓得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走个过场?
走出大门的解裁春,与一位穿着问道宗道服的女修,擦肩而过。
她留心察看了一眼,原本松懈的心神骤然提起。
这装扮,在问道宗起码是执剑长老以上级别的。
她赶去和温孤怀璧碰面,不单单是源于费清明在他的手上,他和犯案的罪魁祸首之间,有着不可断绝的血缘关系,还在于温孤怀璧不是一位一言不合就拔剑,过于相合也要拔剑的剑修。
他是以剑对敌会友的剑修里,属于能正常、有效,且能高效沟通的类型。
放在其他剑修,尤其是倚仗着问道宗做靠山的剑修那儿,可没有那么好声气。
故而,哪怕问道宗长老地位起跳的尊长,近在眼前,解裁春也断然不敢吭声,还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被对方发现。届时就有一场恶战要打。
能安稳着地的前提下,她才不会想不开投掷一场豪赌。
赌注对方愿不愿意相信她,相信她之后,会不会满足她的需求,还是干脆一刀把她和闲梦落捅个对穿。正好一次解决两。
那到时就是得验证三步之内是唢呐声传播得快,还是三尺青锋取人项上人头来得快的千古疑难了。
值得庆幸的是,那名女修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流转庭。
其形英姿勃发,一身使不完的虎劲。不似上门办事的,倒像是去寻仇的。
移步北市的路上,解裁春费力地抱着琴,还要腾出手来牵闲梦落。二人在迎来送往的集市内穿梭,像两只跳到浅滩上,即将干渴而死的鱼。
人群挨挨挤挤,摩肩接踵,拥堵得要下不了脚。
闲梦落心里厌烦,各种杀人伎俩依次规划过。
从解裁春怀里夺过瑶琴,拨动琴弦,将整个闹市整齐地切分为七段,一劳永逸。召出乌鹭棋,把在场的人统统砸成肉泥。让负责清洁街道的条狼氏,拿铲子铲都铲不起来。
又或者使用判官笔……
怕被挤失散的解裁春,握住他的手腕。闲梦落杀气横溢的心思,神奇地中断。
闲家两兄弟沿袭父母辈的长处,身量极高。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外加身段好,卖相佳的元素,抛到相看会上,是一等一的抢手。奈何好货往往在源头就抛售一空,根绝了流入市场的机会。
解裁春踮起脚尖,还没有闲梦落肩高。她往前挤了半个身量,他落在后头,没主动跟上,只要稍稍往前靠一点,就能轻松地揽人入怀。
不得不说,他还挺受用。
胸前贴着温香软玉,能有效地遏制住他的杀性。或许但凡欲念,本身就相通。
闲梦落天南海北闯荡,结识了不少杀人越货的盗匪。他属于其中的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