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师妹说的话,我一辈子都听不厌烦。”在祈府各处安置了耳目的祈夜良,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若无其事地回复,还趁机多表表情。
师妹当真是坏心眼,明知他会窃听,仍然游刃有余,拿捏准了他必然会站在她一侧。
不仅不会揭露她的来由,还会帮她掩人耳目。
不过,究根结底,他喜欢的就是师妹的坏心眼,乐此不疲地拿他逗趣。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按规矩,在大婚来临前,要由即将成婚的新人缝补好穿戴的凤冠霞帔。
一般来说,嫁衣都是要用新娘子缝制而成。师妹本人不乐意,就由他做主代劳。祈夜良一边畅想着师妹过门后,和他新婚燕尔,一边手脚麻利地做着针线活,心内酝酿着甜滋滋的蜜。
外头的莺莺燕燕,都是宿过就过了的旅舍。只有他,才是师妹永恒的归宿。
想到这,祈夜良心中不由快活了几分。他手里攥着在绸缎庄里定制的布匹,连穿梭的红线都轻快得要跳起舞。
星辰灿然,孟寻乘坐马车出城,取道断节山。
解裁春在屋子里沐浴,祈夜良推门而入,自作主张给她擦背,顺带做些新婚夫妇兴之所至的事。
新人成亲前不能碰面的破规矩,早就被他丢进纸篓。
万事万物,主打讲究一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但凡有利于他和师妹进展的都是精华,阻碍他和师妹亲密的,全是糟粕。无论人还是物都一个样。
听到动静的女子,沉声呵了一句,“剑来!”
险些陪主人一同折戟沉沙的本命剑,春江芳菲尽,感应到契主复苏。从装载着问道宗弟子的天宇船出发,径直飞向主人所在方位。
船上被五花大绑的小师弟费清明,抬起脸来。
祈家大宅深处,洗浴的女子一把拔剑出鞘,干净利落的动作像是行侠仗义多年的女侠。
锋利的宝剑一下揭起屏风上罩着的衫裙,囫囵套入。
就是穿的过程出了差错。
由于本身不熟悉详细的女子穿着,仅从师姐师妹那学了个大概。隔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镂空鱼鸟屏风,没缠好的襦裙露出半个胸乳,像捧着就腻手的羊脂玉。
分
明相同的身形、外观,断无从他的眼皮底下大变活人的几率。是当之无愧的本尊,没有分毫的错漏。祈夜良却直觉不对。“来者何人?”
兵刃在手,居于内室的人,一剑劈开挡风的隔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落花峰,甘驱霖是也。”
第60章 好戏开场超度的唢呐响彻曲风镇遗……
超度的唢呐响彻曲风镇遗址,生前的爱恨情长恩怨尽销。解裁春手指一弹,双簧木管唢呐白光一闪,自动归于耳垂,幻化为点缀的铃兰花。
面目模糊游魂们影影绰绰,似新捏制好的面泥儿,挤作一团,三两成群,踏入她开辟的轮回路。
镇守冯伟多和一群与他们共同战斗过的衙役,向她抱拳。
解裁春隔着生死界线,与他们招手。
“你放下成见拜托我的,居然是引渡亡魂,而非火烧眉毛到急需料理的紧要事。”孟寻难以置信。
“为了已然丧亡的死者,甘愿耗费大把光阴,舍弃当日硬控修士的掌握权,值当吗?在你儿女情长,割舍不断人情事理时,兴许有其他十万火急的状况,会被拖延到无力回天。”
“由始至终,我都搞不懂你。”
解裁春老神在在地抽出三炷香,引燃了,插在三足博山香炉里。
斑点红星,白烟袅袅。她平静地注视着,“十业大界很风光吧。局部紊乱,总体稳定,整体趋向安宁与平和。”
光鲜亮丽的皮囊下,仍旧有一大批人疲于奔命。
每日都有急不可耐等待要完竣的事,像扛着负重到要勒断肋骨的包袱的驴。要挣取饱腹的口粮,就得持之以恒拉磨。终日只能围着石磨打转,永永远远奔不到尽头。
“在我看来,生命和死亡具有同等的分量。不赶紧点,就会错过七日回魂,曲风镇惨死的百姓就找不到轮回路,不能尽早尘归尘,土归土。”
孟寻眺望着几乎会被划为真空地带的曲风镇,裸露的地表连寸皮草根都被挥霍殆尽。
极目黄沙,尘烟消散。
“我是不会后悔的。”
她忽然说:“是我背信弃义,对不住你。但这是我的求生之道,我为生存选了这条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我都会硬着头皮走下去。你大可怪罪于我。”
“你要责怪我也好,痛骂我也罢。我都绝对不会向你低头认错,有任何的忏悔责过。”
“我没有拿你问罪的意思。”
解裁春抄着锤子,叮叮当当地砸烂衔接马车的部件。直至它完全损毁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