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费心力的齐天申抬头,心里一疙瘩。
艰苦爬升的冬日有心关照,涂亮了祁夜良半边身体,致使暗趋暗,明复明,剩余半边身体隐入阴凉的犄角。点漆般的瞳孔在暖金的光辉普照下,清辉摇荡,漾出浅浅的笑。
时常感慨为人饮冰茹檗,自古生死不由常理掌控。当生死大权过渡,为人所拥有,就到了天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的茬口。
啊,疯掉了。就是适合对刚刚死而复生,还是被自己捂死的孩子笑出来的场合吗?齐天申心里暗骂了一句,多的是无可奈何。
终于认清领养的徒弟不是疯子,也有做疯子的潜质。
大恩似仇,她咋就招了这么个活祖宗,跟上辈子欠了他似的。
大约是对她随意对待前半段人生的报应。
苏醒过来的解裁春,破天荒地找回了神智。
与祁夜良设想的愿景大相径庭,怀抱的孩儿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不再受他管理,也不愿让他钳制,学会了独立自主。
父母见到意图自立门户的孩子,为什么会发疯?
密切地想要摧毁她的个人意志,夺取她不当有、不该生的意识,决不能接收让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令掌心呵护成长的幼鸟飞出庇护,亦为禁锢的牢笼。
扎彩坊一大、一小两位弟子,俨然成了密切相关的参照物。
随着一方的稳定,另一方愈发的动荡,女性理智的回归,频频引发男方暴烈的举动,乃至到了矛盾激增,龃龉不合的境地。
作为引线的导火索燃烧在即,发动狂暴的轰燃现象,以飙发电举之势,塞井焚舍,成了必然。
第54章 论变态是如何养成的扎彩坊接到一……
扎彩坊接到一桩子生意,与坊子里胶着的状况不谋而合。
死的是田凤村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夫妇,还有男方的母亲。
购买纸人的五姑说,小两口日子过得挺好,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偏偏男方母亲死活不乐意,发了疯似的闹腾,夫妻俩就决定收拾好行囊,搬出家去。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本就偏激的母亲,夜里偷偷拿了柴刀,摸到夫妻俩房间去。
她先是一头抹了儿媳妇脖子,再割掉被泼了一脸血吓醒的儿子脑袋。
农村妇人干的是糙活,普遍力气大。奈何年纪上去,手脚不利索。她砍了五、六遍,才把儿子的头剁下来,远比片一扇猪肉艰难。
头颅连着一小节脖颈,断面粗糙的,充斥着细小的碎肉。
翌日隔壁婶子上她家提老母鸡新产的鸡蛋,惊觉室内发生的命案。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砍死儿媳妇,手刃亲生儿子的妇人,没有亡命天涯,反而比平日歇息底里的表现更为平和。
单怀抱着孩子脑袋,像安抚一个不会背叛,无从割舍的幼婴。忘却了他早就被自己养育过一遍,将敬爱长辈的心思分到了他人身上。
齐天申听得目瞪口呆,讲述的人把她的下巴合上。
编织着纸人的祁夜良,表示能够理解。这回轮到讲述者吓得仿若被卸掉了下巴,齐天申给她拍了拍,装回原样。
努力得不到奖赏,力
有不逮必定会挨骂。勤奋刻苦无人问,一朝懒散天下知。
祁夜良不得不承认付出所有热爱,并不能得到有效的回馈。恰如他在制作纸人方面,没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全靠后天积累,要被反超或代替太过容易。
只要齐天申再收下第二个智力正常的徒弟。
一再验证拥有的终会失去。试图牢牢掌控的,最后都会莫可奈何地脱手。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祁夜良跪坐在少女身前,揽着她腰部的手下滑,从膝盖头无力垂落,在她纤薄的足衣上留下褶皱的手印。
为什么变得不一样?为何不能变回原来那样?
只听从他的指令,只依赖着他一人。非要做新生的燕雀,用尖利的鸟喙,啄破了以他的胸骨制造而成的牢笼,随后振动翅膀,毫不留情地飞向山长水阔。
他对解裁春一心一意,而好似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甚至是不远的将来,她都会永远会保持着二三其操,无论她是否恢复智力。
当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儿不好吗?自有他为她遮风挡雨。
忘却了替荒野杂草纳凉的榕树,悄悄吸食了土壤里大部分的养分。叫蔓生的野草周游自在,却仿似身陷囹圄。
少年他看不破,堪不透。或堪破了,不想看透,堪透了,不愿意看破。唯有抱着少女尸首,坐在点燃了一圈的蜡烛中间,思潮跟着摇曳的火烛悠悠荡荡。
“要命了哦。”这是第几次了?她都数不清。
齐天申环顾了一圈满室堆砌的少女纸人,深觉自己的大徒弟废了,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