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子过些日子……”裴元难得在关令仪跟前低头,“过些日子说不定要出京,去哪里也不一定。娘,到时候您跟我和九九一起走吧。”
“傻话,老太太还在这里,娘怎么能走。”自己儿子的心思关令仪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或者说儿子和儿媳从刚到京城的快活和自在,到如今的身不由己和心不在焉,关令仪都深深看在眼里。
“老太太的身子骨,怕是就在今年了。便是老太太走了,我这个当女儿的也该留下来替她老人家守孝三年。等孝期满了,才好说以后的事。”
关令仪一向把儿子摆在最要紧的位置上,哪怕这几年一直陪在庞氏身边也从未变过。颐寿堂住着舒坦,却绝没有自己带着三五个仆人住在外面舒坦,都不说跟着儿子一起住状元府,便是独自住在城西那个宅子里,小日子也悠然得很。
但关令仪不能这么做,她得留下来。不管是之前裴元和谢九九来京城,还是日后裴元带着谢九九和阿满阿福去任上,有她在关家,儿子的路才更加有底气。
“以后以后,总说以后,以前在岳州的时候就跟我说以后会好,后来您来京城我留在容县,也说等以后我来京城就好了。如今我来了京城又想要走了,怎么还说以后。”
裴元很少显露这般稚气又任性的一面,尤其是在关令仪面前。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关令仪想笑却又红了眼眶,因为她心里清楚,能让儿子露出这份情态只有一个原因:他打定主意要想法子离开京城了。
“行了,别跟我这儿白耗着了,真想要走的体面这段时间就不能大意,要是离京去的地方太差,那不管你心里头怎么想,我也是不许的。”
“那您放一万个心,地方太差了九九头一个不答应。”谢九九能吃苦,但是不能让她老吃苦,过日子嘛总得有个盼头才行,“再说还有两个孩子,您放心,这是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行,有数就赶紧的走吧。”关令仪没再多问,翰林院请假顶多一天,今儿来了明早天不亮就得回京,不能耽误了明天的差事。
门房上的小子老早就往谢九九跟前来回禀,说是裴元来了。可他先去了关如琅那儿后又去了关令仪那儿,等见到谢九九的时候,谢九九都已经扔下后院戏楼那边好些个太太奶奶,回来好一阵了。
“怎么这么快就跟来了,外任的事有说法了?”
“没有,哪有那么快。在吏部挂了号等着补缺的人多了去了,哪那么容易。”
翰林院清贵又是天子近臣,可穷也是真的穷得很彻底,即便把一年到头的各种补贴孝敬都加上,在京城里要全靠这点俸禄养一家子人,真是不容易。
所以翰林院里除了家本就是京城的,和一小部分像裴元沈霁这样身后有靠的,大部分编修、检讨和庶吉士都是在京城租房子住。
翰林院在这方面有补贴,就在翰林院后面有专门两条胡同,住的都是这些翰林院七八品和还没有品级的庶吉士。
他们中间大部分人都是独自在京城围观,爹娘妻儿则都被留在老家。身边或是跟着一两个仆从,好一点的还能有个通房或者姨娘,近身伺候饮食起居。
这样的日子一年两年很容易就过了,但时间长了总不是个办法。人人都说翰林院是专门出‘储相’的地方,但阁老和大学士出得再多,那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至少裴元见过更多的人,都是一年又一年在翰林院磨光了锐气锋芒,成了年轻人口中的老翰林,谈不上有什么前途也不可能在主动出京外放。每日都把自己埋在翰林院那些故纸堆中,不知是否有一天就会和那些典籍书册彻底交融。
所以还有一批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就过了一辈子的翰林官,都会在三年散馆前夕,□□寻求机会。
出了京城是难回来,但在任上不光能干活,荷包多少也能更富裕些。如此一来,那些地方稍微富裕一点的缺,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自己想去?做梦去吧。
“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陛下这次出巡还说不好到底想要干什么。”
裴元拉着谢九九坐在自己腿上,两人的影子被窗外的阳光映衬着几乎交融在一起,守在外面廊下的丫鬟透过窗棂一看这架势,马上就起身往外走,还顺道带走了在院子里扫地的婆子。
“我是想这次南巡不能躲太远,最好能跟着圣驾一起出去。圣上在前面办事,我们这种不起眼的跟在后面捡漏,说不定就能捞
着个好去处。”
南巡是要花钱的,而且是要花大钱。陛下出巡稍微露出一丝意思,对于底下的官员来说就是山摇地动。裴元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等陛下收拾出一批人来腾出一批位置了,自己再去补这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