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当初从各家
挑选二郎入锦衣卫,皇帝是专门给了关家机会的。幸好关宁业那小子抓住了,如此一来也免了自己一场难受。
现在又多了一个跟关家有关系的人,等待裴元的时间里皇帝用手指来回摩挲在裴元的名字上。
“姓裴……”当年要是关家没出事,关家那个大女儿一定会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只可惜啊,那么个从小就有一副好容貌的女子,竟便宜了岳州那么个无赖乡巴佬。
“陛下,裴相公的这个裴,是裴家另一支的裴。”
“啰嗦,难道朕不知道他是被过继出来的。”
皇帝身边的刘太监是自小陪着他长大的,从儿时到出宫,从二皇子府到东宫再到回到皇宫,这人一直都在。
现在由他掌管司礼监,民间的传言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便是名副其实的宰相,便是内阁的阁老见了他们,也不敢不给面子。
他们或许不如内阁的阁老有名望有体面,朝廷和天下怎么维持怎么运作也得靠这些内阁的大人们。但他们能坏事啊,真要是得罪了他们,他们给人下蛆坏事,那可是一干一个准。
刘内监在皇帝跟前一向说话随意,一句话说得不好皇帝便要斥责。但人人都知道这不算什么,斥责过了刘公公依旧是圣上身边最受信任的人。
裴元的试卷排在第一,用不着翻捡很快就有人送了来,一同送来的还有第二、第三名的试卷,以防皇上兴致来了要看,这要是让圣上等第二轮,底下伺候的人就该挨罚了。
皇帝最看重的题目只有一道:君子中立而不倚。本质上这道题目是要探究考生对结党和党争的看法,也是如今朝堂甚至读书人中最不可忽视的一个问题。
当官的要分边站,要是不选边站这个官很快就要当不下去。
师承、籍贯、学派、官职等等等等,都能成为官员之间用来区分你我的依据。你是江东的我是江北的,你师承何处我又师承何处。
即便同年考出来的同窗,甚至还是同一个书院出来的,也能因为自身学派的问题,再分出个细枝末节的不同来。
有人觉得这样很好,君子和而不同,有什么话摆到台面上来说,省得背地里捅刀子。有人觉得这就是胡闹这就是朋党,只要意见不合就一定要分个对错,从而打压贬谪。
而对于坐在高堂之上的皇帝来说,他只是纯粹觉得那些官员争吵辩驳的时候很嘈杂,整个朝堂像是被人赶了五百只鸭子进来,你说你的我吵我的。
而皇帝就是坐在最上面的菩萨,从看戏到不耐烦,皇帝的心里是再也忍不得他们了。
心里想着朝廷里那些朋党的糟老头子们,皇帝打开裴元试卷的时候脸色多少有些不虞。
站在下边的张傅和在皇帝身旁伺候的刘太监都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小心轻缓了不少,直到皇帝一拍桌子叫了一声好,张傅悬着的心才重新落下。
作为主考官,挑选出来的会试前三名都不能只有才学兼备。这是给朝廷亦是给圣上选材,他得明白自己的皇帝陛下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才。
不能说陛下现在想要能只忠心于陛下的臣子,他却挑了一堆身后派系林立,又或者从行文遣词间就能看出来不对劲的考生。真要是那样,自己这个会试主考官,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了。
“听说这个裴元没有正式拜到严老门下,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回陛下的话,裴元的授业恩师是青松书院的崔鹤儒,今科的主考官是臣,他的座师也是臣。他和严学士的关系,确实算不上师承。”
“他的文章你看了?你觉得他写得有没有道理。”
君子中立而不倚,解这道题不难,但最后在束股收尾的时候裴元却加了两句话。君子中立不偏不倚实乃正道,但良禽择木而栖却也是人性使然。
裴元觉得有时为了争辩到底如何才算中立,什么才是正道,一时之间是辩不出个结果来的。科举出来的考生入了仕途,就宛如无根的飘萍,本能的选择能遮风挡雨的大树,这本无错。
所以有时候选边站不是错,错的是有些长歪了的大树。而要是并不能一口气把那些长歪了的大树全部连根拔起,倒不如引导这些官员们去依附正直的、没长歪的大树。
有枝可依便可安心,安心之后就该多低头看看脚下。与其站在原地无休止的争执到底那条路才对,不如自己脚踏实地的往前走,便是错了,也总比一直这么光耍嘴皮子要强。
“臣觉得,此考生说得有理,却也多少有些圆滑。”裴元这份答卷,不光对还十分大胆。
这道题目除了几个脑子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的写跑了题,所有考生的立意都是该如何守中正之道刚正不阿,还有一半则是大胆抨击朝廷如今朋党党争之现象,说得都对,但都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