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再不动声色看看一旁的裴元,方才一进八方楼的门,裴元就让跑堂的去找个靠谱的房行牙人来,说是要找宅子住下。
这个时候这个打扮,一定是来赶考的秀才。来得这么早,还带着妻子女儿一起来赴考,小厮打量不过一瞬本就微微弯着的背脊便又往下塌了塌。
“好叫娘子知道,这六两六钱银子里还带着每日四盘鲜果、四盘点心和各色干果,您若是一日只叫两次热水也是不额外收钱的。”
“每个院子外都有专门的小子伺候着,不管是要茶饭还是跑腿,只要这潭州城里能办的事,都能叫他们给您办。”
“只有每天三顿饭小店实在是不敢夸海口全包了,毕竟八方楼一桌酒席要是往海了点,没个几十两银子下不来,您说我们这小本生意,如何敢下那般海口。”
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小厮,说话机敏伶俐得很。听得谢九九暗自咋舌,等到了小院关上门来,谢九九才抚了抚胸口朝着裴元连连感慨,外加捶胸顿足。
“到底是我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了,这么多赚钱的法子,我就一点都没想到!”
“在容县就是开这么一家酒楼也没人去,等以后去了京城,谢大娘子在京城开一家比这更大更气派的酒楼,到时候我就整日坐在家中替娘子数银子,可行?”
“那得看裴郎君数银子快不快,要是粗心大意又笨手笨脚的,我可不要。你啊还是每天上朝点卯去才好,每月俸禄银子乖乖交回来,就算你得用了。”
明明连县城的云客来都留给了谢文济,这会儿手里除了些傍身的银子和这几年哼哧哼哧攒下的那点儿留在鹿鸣村的田产,别的什么都没有。
可两人就是歪在榻上说笑着滚做一团,一个当真觉得丈夫能连中三元金榜题名,一个认真笃定妻子一定能再经营出更好更大的云客来。
也是幸好屋里没有别人,没人会笑话这夫妻两人的豪言壮语。
裴元来得早,八方楼的小厮也能干,第二天就找来房行牙人。牙人手里早就攒了好些宅子,就等着赶考的秀才来租。谢九九和裴元来得早,自然就挑了个好的。
宅子不大,却也有前后两进。进门便是一排倒座房,曹勇和高义住在前面正好能轮流看守门房方便进出。
绕过影壁入了垂花门是后头这一进,四正四方的正屋带左右厢房,后面还有一个马棚和厨房,足够一家子住下了。
这样的院子平时十两银子上下能租一个月,但今年有乡试自然水涨船高。
谢九九使尽浑身解数最后以十八两一个月租下来,如今六月,乡试考完还有一个月才放榜,从六月到九月一共租三个月,再加上十八两银子的租金,拢共七十二两,一眨眼就花出去了。
谢九九只能一个劲的安慰自己,住在八方楼一天都要六七两银子打不住,十八两一个月很划算,才勉强忍住心头滴血的肉痛。
等搬过来收拾好东西之后,裴元又让牙人介绍了个大娘过来,专门负责厨房里的活计,上午来晚上走,一个月八钱银子的工钱。
总之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家子刚到府城几天时间就把一百两银子给花出去了。谢九九这才知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到底是什么感觉,这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可太肉疼了。
花了十来天的时间,一家子连带阿满都渐渐适应了潭州的生活。
潭州的东西卖得比容县要贵一些,容县二十文一斤的猪肉潭州府要二十二个钱,前腿肉和精排得二十八文才能买一斤,母鸡容县三十五到四十文一只,潭州府要四十五文才能买到好的。
米面粮油什么都比容县贵一点,倒也不是吃不起,可处处都多这么一点,加起来一个月的开销就多了不少。
这日裴元被同是来赴考的秀才请着出去吃饭,带着淡淡的酒气回来,就看见谢九九盘腿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数钱。
摆在罗汉床中间的矮几上是分开摆放的汇票、银票和两包银角子。银票最多,除了存放在芝娘那儿分家得来的一千五百两,谢九
九这些年自己存下来的八百两银票,她都带出来了。
汇票跟银票性质差不多,只要同一个票号存下的,到哪里都能兑取出来。汇票一共有五百两,谢九九特地在岳州汇通票号存下的,汇通在京城也有分号,真到了京城要应急的时候也能用上。
银角子到底有多少,得拿专门的小称一点点称。现在手头没有,就全靠谢九九靠经验自己估量。
再有便是二十两金叶子,被谢九九缝在小荷包里,再把小荷包贴身放着,裴元身上放十两,自己身上放十两,这便是最最最最后保命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