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哥儿,这话说出来我是不怕你恼的。
以后科举考试能有个清白拿得出手的身份就够了,没人在意你是不是过继来的。但成亲成家远不是那么回事,考试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这个道理放到哪里都没错。裴元点点头,就自己这个情况人家稍微心疼闺女的,都不会把孩子嫁过来。
自己光是这亲的过继的身份都够乱的,再说关氏如今还在府城自己住着,自己难道不管亲娘?到时候又要操持这边家里又要管着关氏,没人乐意的。
也有那奔着这三进的宅子就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裴元自己又不愿意。
关氏被留在府城的时候已经记事懂事,家里没出事之前她也是读书认字的。裴元三岁启蒙,之后一路请先生教导读书从未落下,这样一个人心里没一点儿傲气,那不纯属扯淡嘛。
“田婆婆,这几年您处处照看我,有什么好的挣钱的法子总先惦记着我这边。今天有什么话您尽管直说,便是不成,我与婆婆之间难道还会为了这事生嫌隙不成。”
“诶、诶。这话说得正是。”田婆婆一给人做媒就习惯了先说一大通话铺垫铺垫,却忘了眼前这小子是个心思极通透的人。
“今天我去了谢家,谢家大姑娘想要招赘,我当时就想到了你。”
田婆婆今日去找谢九九就是想问问她,对招赘的女婿有什么要求。谢九九对此积极得很,当即就拿了十两银子给田婆子。
“人家说了想要找个识文断字,讲得通道理,只要心眼正为人处世圆滑厉害些不怕,对外刁钻些也无妨,过日子吃了亏敢豁出去跟人拼命的女婿。”
难不难,其实挺难的,光是识文断字还愿意当上门女婿的人就不多。但这不有个裴元嘛,田婆婆这样那样把情况一说,谢九九就点头让田婆婆来问问裴元这边的意思。
“谢家大姑娘从小就被她爹当男孩儿养的,不光读书识字还打得一手好算盘,云客来的菜单她七八岁就能倒背如流。
谢家族里靠不住,她才不得不招赘。不过这也有好处,以后成亲在一起过日子除了家里人,没人能对你们指手画脚。
她外家你也熟悉,黄海那人圆滑些是有的,但这么些年跟咱们相处下来谁都知道这人不错。独木难支,你一个人顶门立户太艰难了。”
“不过入赘这事到底跟成亲娶妻不一样,这事你好好考虑,要是觉得不行你跟婆婆说,这事咱们从今往后就再不提了,只当没这回事。”
田婆子是知道裴元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裴雨伯这个家就是个深坑,裴元努力挣来的钱也就勉强维持,只要没本事一次赚一笔大的,这些零散的银子都得填到家里去。
他要是亲生的倒是好了,把宅子一卖把老高那一家子安顿好,他再另买一个小宅子日子立马就好过了。可他是过继来的,小心再小心都不为过,怎么能出孝就把家里的产业给卖了。
入赘?今日之前裴元从未想过这件事。田婆子真的提了这事,裴元心里却并不算多么意外。
他低头去看炭盆里烧得火红的零星几块碳,家里没人知道今天他拿给高义的那四钱银子就是自己眼下能拿得出来唯一的银角子,剩下的都是些散碎的铜板。
抄书这个活儿得有耐心,抄的书不同给的价钱也不一样。他的字是被关氏盯着狠狠练过的,很拿得出手。也正因如此,每次抄的都是卷册很多的大部头。
银钱不少但花费的时间也不少,唯一的好处就是书铺会提供笔墨。抄书抄老了的人在纸笔上都知道该如何省下来,裴元想要支撑起这个家,就得一直一直在这些事情里打转,仿佛永远挣脱不开。
至于替衙门里干的活儿,说实在的还不如抄书赚的钱多,有时候甚至还得自己往里面搭银子。
人家愿意找你誊写文书那是给你这个面子,事情做完了有没有报酬看运气,但逢年过节裴元是一定要给衙门各处上下打点的。
人不能只看眼下,他以后还要科举考试,不管能考到哪一步,要是能跟县衙里的人打好关系总没坏处。
真要是学识有限考不出个名堂来,到时候退一步在县衙里谋个长久的差事,也是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谢家大姑娘得罪了整个族里要招赘的事传遍了整个县城,裴元自然也知道。
说来他对谢家有天然的好感。
当年自己跟着裴雨伯回来以后,自己原本的出身来历很快就在左邻右舍间传遍了。
都说见面三分情,这几年裴元进进出出的,能当着裴元的面拿自己是个外室子来啐人没有,一条巷子里住着打了照面都能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