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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生活日常(10)

作者:空巢独居客 阅读记录

四年前,裴雨伯大病了一场,或许是感知到自己寿数将尽,这才去了一趟府城跟族里低头,想要从裴家后辈里挑一个出来过继为嗣。

裴雨伯是从府城裴家分出来的,他娘是他爹续娶的继室,他是他爹的老来子。

他爹去世的时候他还小,但老爷子疼幺儿,不顾前面几个大的儿子的反对,硬是把家里一个总旗的武职给了裴雨伯继承。

不过家里大部分的家业和财产还是几个兄长的,老爷子死后裴雨伯和他娘就被几个兄长以卫所守备在容县为由,把人从老宅里赶了出来。

年轻气盛的裴雨伯曾觉得从裴家出来是好事,总旗品级不高,每年也有六十两的俸禄。再加上屯田,每年年底的收入和他娘的体己,早年间裴家在县城也算是大户人家。

这些年丧女丧子之后,又接连送走了老娘妻子和妾室,对于一个人来说打击可就太大了。

以前身上挂着总旗的武职,一年到头总还能弄些额外的银钱回来,后来就剩他一个人过日子就不费那个心思了,每年发多少俸禄就可着这点俸禄用。

多少年跟本家没往来的人找过去,瞧着还体面但浑身上下还是掩饰不住一股子颓唐之气。

说明来意,年纪最大的哥哥没有拒绝他所求之事。

唯一一个要求,把当年老爷子给的总旗的武职还回来,还了就给他挑一个本宗的孩子过继给他当嗣孙,不还这事便就此作罢再不提了。

裴家曾祖曾在京城为官,回乡之后在岳州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已然是府城中数得上的富贵人家。

裴家如今大老爷主事,二老爷在高州府任通判,正经府衙里的佐贰官。裴元的父亲便是二老爷这一房所出,家中排行老三。没跟着父亲去任上,而是留在岳州管着二房留在老家的产业。

裴元的娘是裴元的父亲养的外室,身为外室子裴家知道有裴元这么个人,但他从未踏足过裴家的门。

第一次去裴家,是他父亲让身边的小厮带着他去的,让裴雨伯见了一面,从那以后他就过继给了裴雨伯,成了他这一支的孙子。

而裴雨伯总旗的武职,则由裴元的亲爹,裴家三爷以侄儿的名义承袭。裴三爷承袭总旗在先,裴元过继给裴雨伯在后,前后不过一个月就把两件事都办妥了。

一家子把这事安排得妥妥当当,唯独没人问过裴元和裴元的亲娘关氏愿不愿意。

但关氏是愿意的,关氏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家中父亲犯了事才一家子落了个流放岭南的下场。

当年关氏还小,从前金娇玉贵的小姐一下子跌落云端,且不说心里受不受得了,光是从京城到岭南这一路身体就受不住。

一家子老小妇孺还没走到岳州就死了几个,等路过容县时关氏就已经病得奄奄一息就剩一口气了。

关氏她娘知道女儿再跟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只得狠心拿偷藏下来的首饰买通了押送的衙役,一卷席子把病重的女儿扔在了容县。

反正再往前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赌一把,万一有人把女儿给捡回去了呢。活着,只要能活着不管活得怎么样,都比死了要强。

这是关氏一直记得的一句话,是她娘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念叨了无数次的话。

关氏的运气不算好,也不算最差。她确实是被人给捡回去了,只是去的地方不体面。

八九岁的小姑娘已经看得出模样美丑了,关氏作为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气度模样那都是顶好的。被独门独户的寡妇捡回去养了几年,想要强压着她做暗门子的生意。

谁知还没开张就被裴元他爹截了胡,拿银子从那寡妇手里把关氏买下来充当了外室。

关氏知晓不管是跟着那寡妇过日子还是跟着裴家老三,自己都只是他们眼里的一个玩意儿。

她也曾放浪形骸过,无所谓体面不体面,裴老三来了就伺候,不来只要留够了银子她自己也能活。这辈子自己的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哪一日到头了都不算亏。

直到后来有了裴元,生下来的孩子红皮猴子一样自己抱都不会抱,捧在手上跟孩子一起哭。哭过了才彻底活过来,慢慢的活个像个人了。

可再像个人,关氏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出身不能真的堂堂正正走出去,跟外边的爷们一样。

‘外室子’的身份是他生下来就带着的罪,不说平常生活里别人的指指点点,光是不能科举这一件事,就断了儿子所有的后路。

朝廷里虽未明文规定外室子不能考试,但考童生都得身家清白已经考中秀才的廪生担保。裴元这个身份,即便书读得不错,也没人肯给他担保。

听说裴家要把儿子过继给裴雨伯做嗣孙,关氏哪有不愿意的。总旗给了裴老三就给了,本也不是自家的东西,只要能给儿子换来一个清白的身份,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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