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过来了?”谢玉书的声音有些沙哑。
“阿书在难过?”裴一雪走到谢玉书身边,虽在问,语气却异常肯定,“因为祖母?”
“谢家这边,处理得怎么样呢?”谢玉书避而不答,反而问起他。
裴一雪掩在袖摆下的手指不由微微蜷缩,他要说谢家那边将谢玉书送给了他,谢玉书定然会更加难过。
但这也是事实,让谢玉书主动选择与谢家断绝关系,谢玉书恐难做到。
既然如此,便由他来做这个坏人好了,何况得来的结果正中他怀,他也是乐意的。
裴一雪牵起一抹笑,凑近谢玉书面庞,柔声说:“阿书说错了,不是‘谢家这边’,是‘谢家那边’。”
“什么?”谢玉书一如既往地往后退开,一时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裴一雪从怀里拿出那份断绝书,递了过去。他故作轻松,玩笑道:“祖母已经同意,把你许给我做媳妇儿了。”
谢玉书接过断绝书,手指止不住微微颤抖。他将纸张摊开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读着上面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入他的心脏。
当读完最后一行字,扫过右下角五六个鲜红指印,他心中悲痛再也克制不住,眼眶蓄积已久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而下。
裴一雪暗自叹气,谢玉书和谢祖母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不会假。
他伸出手,碰了碰谢玉书脸颊上的泪痕,似自言自语般轻喃,话语间满是浓烈的哀伤。
“阿书哭了,就这么不想与我一块吗?其实阿书无须担心的,我不会强迫阿书做任何事,但我会一直陪着阿书,在我心里阿书永远最最重要。”
谢玉书微怔,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眼角:“不是,与你无关的。”他哽咽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只是我曾经以为,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至少还会有祖母在,我就还有家。”
裴一雪轻轻抹去谢玉书眼角的泪,“故作”坚强道:“谁说的?还有我。只是阿书从没有把我算在内,但没关系,只要阿书想,我会一直在。”
人正值情绪低落的时候,很容易被感动。
谢玉书直勾勾盯着裴一雪,眼底弥漫起浓烈且复杂的情绪,疯狂翻滚着,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地溢出。
继而谢玉书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缓缓抬起,似乎要去触碰他停留在自己眼尾的手。
可到最后,谢玉书仿如从梦中惊醒般,收回手,背过身去,隐忍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裴一雪扯出抹笑,“阿书不必难过,该走的人留不住,而有的人不会离开,赶都赶不走。”
他只差说出“比如我”这几个字,随即往前半步与谢玉书并肩而立,“这份断绝书,虽然断绝了谢家与你的关系,但它也让你有了自由,再无束缚的自由。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去管什么身上流着谢家的血,谁的救命之恩,你可以只凭自己的心意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而作为你的家人,我会一直在,无论阿书做什么,我都支持,都会陪着阿书。”
第32章
谢玉书侧目, 望进裴一雪温柔而坚定的眼眸,内心如同惨遭狂风席卷的海面,波涛汹涌, 难以平静。他清楚裴一雪对他的心思, 这人的存在于他而言, 也好似涌入他如寒冬般生命中的一股暖流,令他总不由自主生出贪恋。
但往后余生,他并不想被困于宅院中,相夫教子的生活从来不在他选择的行列。
他想要在朝堂上实现自己的抱负,施展自己的才华,为国、为百姓尽一份力,而不是围着男人和孩子转。
这份追求,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是他离世双亲的遗愿。
而选择朝堂,就意味着要舍弃裴一雪。
心脏如同被细密的针尖刺入,时不时传来细细麻麻的痛,谢玉书深吸了口气,压下这不合时宜的情绪。
然后,他缓缓开口,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坚定,郑重道:“裴一雪, 谢谢。可你该明白,我这一生都绝无可能舍弃科举这条路,所以,我恐无法履行祖母定下的这桩婚事。
此事是我欠你,我会补偿, 除了成亲,旁的我什么都能答应你,绝不食言。”
看着裴一雪那双依旧温柔的眼眸,染上些许哀伤,谢玉书心中充满歉意:“对不起……”
上一秒拒绝,下一秒补偿,接着又道歉。裴一雪看得心底乐开了花,暗自盘算着这补偿,他该要谢玉书补偿些什么好了?
两人之间气氛沉寂片刻,裴一雪“故作”轻松,探出手,勾起谢玉书微微蜷缩的手指,轻轻握住:“我知晓,阿书不用道歉,我也不会逼你与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