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咱求什么呀?”刘营看着裴一雪不敢置信,他认识的那个东家,品性不坏,但绝对算不上好人,圈起钱来毫不心慈手软,赔钱买卖定不会做。
在他看来,开百草阁可劲儿薅富人钱才是裴一雪会干的事。至于穷人,偶尔善心大发也能理解,但如此大规模操作,费力不讨好,绝无可能。
“求什么?”裴一雪盯着窗边,精致的雕花窗扇仿佛一点点逐渐破败,也让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夜晚上门求药,被打的小孩。
入夜三更,落魄的小山村里,只有一家还响有人声。
小男孩蜷缩在地,紧紧抓住手中药丸,护在身下。
“求求您,给我一颗药,我往后会还你钱的,就一颗药求求您。”四岁小孩奶音尚未退却,乞求着不停扒拉他手的中年男人。
“小兔崽子偷东西,没钱治什么病?把药给我!”中年男人一拳砸下,小男孩只觉一阵闷痛,心脏都快要吐了出来,“让你偷东西,我让你偷东西!这药根本不治退烧,你拿回去给裴老头吃指不定吃死,拿来!”
当年那个落魄山村里,物资匮乏,西药几乎见不到,也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得起,病了,都靠着日积月累的经验,随便拔些草药熬了喝。
可那年冬天,裴一雪的爷爷病得格外严重,喝了三四天土方子都未见好,最终晕倒不省人事,裴一雪听说村头一“大户人家”有退烧药卖,赊药未果,他伺机抓起一粒药便跑。
但三岁小娃怎么跑得过成年人,被抓着挨了顿打,药也被抢了回去。
不过,中年男人有一点没骗他,那粒药不能退烧。
那年裴一雪尚不懂任何药理,但对气味的辨别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那粒药的气味他至今都还记得。
一股酸涩的金属味,像生锈的铁罐,那是硝酸甘油片外表部分分解散发出来的味道。
再后来,爷爷去世,三岁遗孤裴一雪没等到饿死,便被进入村中的人拐子拐走,遇到了他一生中的贵人,他的师父。
所以他求什么?裴一雪道:“求个,快意人生。”
小病靠熬,大病等死,在世界各处每天都在上演,裴一雪不想看到任何一位病人因为没钱,就只能选择受罪煎熬,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病死。
希望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能治得起病,一直是埋在裴一雪心底的执念。
要全这份执念很难,但裴一雪相信他能做到,就从凌宜省开始,他要让凌宜省的每一个百姓有病便可就医。
再到整个大庆,再到大庆邻国,直至黎明药堂和济世驿站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药堂发展计划,连夜从燕城飞往各地,不管做什么,第一步都免不了宣传拉人。
而济世驿站的伙计全年在外跑,是现成的天选宣传人,除了药材运输外,济世驿站和黎明药堂正式开启了第二条合作线。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七侠崖水陆皆通,济世驿站背靠这座交通枢纽,运输成本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次降了五个百分点,运输效率却显著拔高。
不出半月,快速向邻省扩张,占据百越、舶来、承平、梦泽四省。
而隐在它身后的黎明药堂紧跟其步伐,也正在着手驻扎这四个省份。
看完各地传回的一份份捷报,裴一雪心情大悦。
刚入夜不久,院子里的蛐蛐叫得还很热闹,裴一雪拿起手边的《九州百草论》翻至早上看到的位置。
“萧景明决绝转身欲走,沈青崖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拉住了人……”
“扣扣——东家。”一驿站伙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裴一雪思绪,“门外有人找,说是您的家人,不见着您就不走。”
“萧景明决绝转身欲走,沈青崖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拉住了人……”裴一雪看了至少三遍,至少被人打断了三次。
萧景明马甲掉落,沈青崖气了整整六十章,终于在萧景明快要死心那刻,沈青崖主动拉住了人。
裴一雪合上书:“打走便是。”
自称“家人”,且这会儿跑来找他,无非裴家那几人。
他代母休夫一事,近期官府在查验收集证据,一经确实,现在口口相传裴家对王家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便是板上钉钉。
而裴君因杀妻逃不了牢狱之灾,裴家声誉便彻底崩毁,裴家药堂也别想再有一席之地。
裴一雪原本还没空去管裴家,谁叫廖秋白拍卖会自个儿送上门,那便不要怪他了。
裴家抹黑王家多年,也适时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免得裴家总端着那副虚伪且丑陋的嘴脸,在他跟前蹦哒。
得到指示后,伙计告退。裴一雪坐在桌前,指尖轻敲桌面,空旷的房间中,细小的敲击声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可见。